白鈴鐺的聲響還在空氣中震顫,蘇綰眼前的景象已經天旋地轉。
前一秒她還抱著蘇芽躲在城東的小巷里,下一秒就站在了城西老鐘樓的陰影下。這種空間跳躍帶來的眩暈感讓她跪地干嘔,蘇芽則直接暈了過去,小臉慘白。
"芽芽!"蘇綰急忙檢查女孩的狀況。蘇芽的呼吸微弱但平穩,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更令人擔憂的是她背上的圖案——原本清晰的七個鈴鐺輪廓現在變得模糊,橙色部分卻異常明亮,邊緣還延伸出細小的紋路,像是樹根在皮膚下生長。
白鈴鐺在蘇綰手心發燙,鈴身上"終"字的金色紋路閃爍著,仿佛在呼吸。她這才注意到鐘樓周圍異常的寂靜——沒有車聲,沒有人聲,甚至連風聲都沒有。整座建筑被籠罩在一種詭異的琥珀色光暈中,時間在這里變得粘稠而緩慢。
鐘樓比她記憶中更加破敗。磚墻上的爬山虎全部枯死,呈現出不自然的鐵銹色;尖頂的時鐘停在三點十七分,與她在輪回中見過的那座鐘樓一模一樣;入口處的拱形木門半開著,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張饑餓的嘴。
蘇芽在懷中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呻吟:"姐姐...好疼..."
她背上的橙色鈴鐺圖案亮得幾乎要燃燒起來。蘇綰輕輕撫摸女孩的額頭,發現燙得嚇人。
"再堅持一下,我們找到安全地方就休息。"她低聲安慰,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才算安全。
踏入鐘樓的瞬間,蘇綰胸口鈴鐺印記劇烈疼痛起來。內部空間比外觀看起來寬敞得多,大廳中央懸浮著無數金色粒子,凝固在空中一動不動。這些粒子組成模糊的人形輪廓,依稀能辨認出是初與芯正在融合的瞬間。
"時間琥珀..."蘇綰喃喃自語。她聽說過這種現象——某些強大的時間能量場會將特定時刻永遠封存,像昆蟲被困在琥珀中。
地面上的灰塵顯示這里已經多年無人踏足,只有一串新鮮的腳印通向地下室。腳印很小,像是孩子的。蘇綰的心跳加速——難道是其他容器?或者更糟,是她們的黑暗面?
她抱緊蘇芽,跟隨腳印走向螺旋樓梯。每下一級臺階,白鈴鐺就變得沉重一分,而蘇芽背上的橙色光芒也更盛。到達底層時,鈴鐺已經重得像塊鉛,女孩背上的圖案則完全變成了燃燒的橙色。
地下室的門上刻著往生樹的浮雕,與茶館地下那個一模一樣。門縫中滲出柔和的橙光,伴隨著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響。
滴答。滴答。滴答。
蘇綰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呼吸——整個地下室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橙色氣泡中,氣泡內的時空完全靜止。無數水滴懸浮在半空,中央是一口透明的水晶棺槨,里面躺著個穿橙色連衣裙的少女。棺槨上方,一截往生樹枝條垂落,末端滴出的金色液體凝固在距離棺蓋幾厘米的位置。
最令人震驚的是站在棺槨旁的那個人——另一個蘇綰,穿著與她相同的衣服,只是全身呈現半透明狀態,正伸手觸碰橙色氣泡。
"終于來了。"透明蘇綰頭也不回地說,"我等你十年了。"
蘇綰的血液幾乎凝固。這個聲音...是金眼蘇綰的,但此刻她的眼睛是正常的顏色,只是整個人像是全息投影。
"你不是消失了么?"蘇綰警惕地后退半步。
"那只是我的物質形態。"透明蘇綰轉過身,"意識永遠存在于時間夾縫中。"她指向水晶棺槨,"就像她一樣——橙之容器,時間能力的持有者。"
蘇芽突然在蘇綰懷中劇烈抽搐起來,背上的橙色圖案發出刺目光芒。透明蘇綰露出憐憫的表情:"放下她吧,時間輻射對情感容器太強烈了。"
蘇綰小心地將蘇芽放在門口的長凳上,女孩立刻安靜下來,像是進入了保護性昏迷。
"解釋清楚。"蘇綰轉向透明蘇綰,"什么是時間琥珀?為什么帶我們來這里?"
"這是保險措施。"透明蘇綰輕撫橙色氣泡,手指穿過凝固的時空,"當年終結輪回時,七種神力各自封存了一部分在特定節點。這里是時間節點,保存著最純凈的時間之力。"
她指向棺槨中的少女:"橙之容器自愿成為封印,將自己凍結在時間里。但現在..."透明蘇綰突然看向蘇綰身后,"有人想打破平衡。"
蘇綰猛地轉身,看到赤紅女子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手中握著一把燃燒的短劍。蘇芽仍昏迷不醒,就躺在赤的腳邊。
"別動。"赤冷冷地說,"否則我燒了這小雜種。"
透明蘇綰輕笑一聲:"你做不到的。情感容器受往生樹直接保護。"
仿佛印證她的話,蘇芽背上的橙色圖案突然射出一道光線,擊中赤的手腕。赤痛呼一聲,短劍掉落在地,火焰瞬間熄滅。她手腕上的蝴蝶胎記變成了焦黑色。
"看到了嗎?"透明蘇綰的聲音帶著勝利的意味,"系統已經開始自我修正。"
赤咬牙切齒地瞪著兩個蘇綰:"你們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重啟是唯一出路!"
"為了消滅你的黑暗面?"透明蘇綰搖頭,"太自私了,赤。"
蘇綰困惑地看著兩人:"什么黑暗面?"
赤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每個容器都有兩面——光與暗。我的暗面...赤瞳,她渴望完全解放神力,哪怕毀滅世界。"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猙獰的灼痕,"十年前我親手封印了她,但現在封印松動了。"
透明蘇綰點頭:"七個暗面容器都想獲得自由。金眼的我,赤瞳的她..."指向水晶棺槨,"還有里面那位的時間暗面。"
蘇綰突然明白了齒輪地圖的含義——六個節點加上茶館,正是七個暗面容器的藏身之處。鐘明想喚醒她們,而赤想阻止這一切。
"那白鈴鐺是什么?為什么要叫它鑰匙?"
"因為它能打開這些時間琥珀。"透明蘇綰嘆息,"也能釋放沉睡的暗面。"
赤突然沖向水晶棺槨:"那就毀掉它!"她的手中再次燃起火焰,這次是整個右臂都化為火炬。
透明蘇綰想阻攔,但赤的速度太快了。燃燒的手臂穿透橙色氣泡,瞬間打破了時間靜止場。懸浮的水滴同時蒸發,金色液體終于滴落在棺蓋上,發出"嗤"的聲響。
整個地下室劇烈震動,鐘樓外傳來建筑倒塌的轟鳴。蘇芽在長凳上尖叫起來,背上的橙色圖案如同活物般蠕動。赤被沖擊波掀翻在地,火焰手臂恢復原狀,但皮膚上布滿裂紋,滲出金色液體。
最可怕的是水晶棺槨中的變化——橙之容器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純粹橙色的眼睛,沒有瞳孔與眼白之分。棺蓋緩緩滑開,少女坐起身,目光直接鎖定蘇芽。兩人背上的橙色圖案同步閃爍,像是在進行某種無聲交流。
"不...不該是這樣..."赤艱難地爬起來,"時間容器應該沉睡到..."
"終結之日?"橙之容器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聲,像是多個人同時說話,"但終結已經開始了,赤。你感覺到了,不是嗎?"
她優雅地跨出棺槨,橙色連衣裙無風自動。當她的腳接觸地面時,整個地下室的磚石開始逆向風化——老舊的變新,破碎的復原,仿佛時間在倒流。
透明蘇綰突然拉住蘇綰的手:"用白鈴鐺!現在!"
"做什么?"
"傳送去下一個節點!在全部暗面蘇醒前找到園?。?
蘇綰猶豫地看向蘇芽。女孩已經停止尖叫,但背上的圖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金色血管。
"芽芽受不了再次傳送了!"
"她必須承受!"透明蘇綰厲聲道,"否則所有人都得死!"
橙之容器已經走到赤面前,伸手輕撫對方焦黑的手臂。灼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赤的表情卻更加痛苦。
"可憐的赤。"橙之容器輕聲說,"總是選擇最痛苦的路。"
赤突然抓住橙之容器的手腕:"至少我選擇過!你們這些傀儡根本不懂自由的代價!"
橙之容器微笑,那笑容讓蘇綰毛骨悚然——太像金眼蘇綰了:"哦?那這是什么?"
她另一只手突然刺入赤的胸口。沒有流血,沒有傷口,只是當手抽回時,指尖捏著一縷跳動的赤色火焰。
"我的...核心..."赤跪倒在地,肉眼可見地虛弱下去。
橙之容器將火焰舉到眼前端詳:"多么美麗的痛苦啊。"她轉向蘇綰,"終之容器,輪到你了。"
透明蘇綰猛地推了蘇綰一把:"搖鈴!快!"
蘇綰沖向蘇芽,同時搖響白鈴鐺。清脆的鈴聲在地下室回蕩,與橙之容器的笑聲交織在一起。
"跑吧!"橙之容器喊道,"但記住,每個節點都會讓你更接近真相,也更接近毀滅!"
世界再次旋轉。在完全傳送走的前一刻,蘇綰看到赤艱難地爬向橙之容器,口中喊著什么。而透明蘇綰——她的黑暗面——站在原地,露出神秘的微笑,嘴唇開合傳遞著最后的信息:
"找...園丁..."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風和鋪天蓋地的雪白。
當眩暈感消退,蘇綰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懷中抱著昏迷的蘇芽。不遠處,一座廢棄的氣象站佇立在風雪中,屋頂的雷達天線緩緩轉動,盡管沒有電力供應。
白鈴鐺在她手中結了一層霜,"終"字的金色紋路變得暗淡。蘇芽背上的圖案再次變化——這次是靛青色鈴鐺亮起,而橙色部分變成了普通紋身。
齒輪地圖上的第二個節點:北方極地觀測站。靛之容器的沉睡地。
蘇綰抱緊蘇芽,艱難地邁向氣象站。身后雪地上,一串赤紅的腳印悄然浮現,延伸向相反的方向,仿佛有什么無形之物正離開這片冰原。
更新時間:2025-04-09 19:3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