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嗎？」

我問她。

她說，宮里的女人出不去。

我說，你把手給我。

我是戌時一刻帶她翻墻出去的。

上元燈火，桂華流瓦。

「我說得對吧?！?/p>

人潮涌動，我跟在靜妃身后，輕輕玩著她的發帶。

「這會兒，那些侍衛正好換人?！?/p>

攤子前。

她買了一支木蘭簪珠。

「這位姐姐，這能讓給我嗎？」

靜妃抬頭，看了眼說話的年輕女子。

只看一眼，她便愣住了。

那是她家繼室生的妹妹。

萬幸，靜妃戴著面具。

妹妹的相公跟著說：「我家娘子看中了這支。」

見靜妃沒反應。

妹妹只當她同意了，上手就要來拿。

我抬眉，攔下了。

「我家娘子先看上的。」

那相公說：「我們加錢——」

「誰要你的臭錢。」

妹妹打小沒聽過幾句重話，這會兒眉頭一皺就要哭了。

這模樣，靜妃見過無數次。

她讓東西讓習慣了，爭執到最后都是妹妹的。

「算了。」

妹妹沒等她說完，上手要來搶。

「早這樣不就好了，浪費我時間?！?/p>

「就是，」那相公附和，「我家娘子想要什么就——」

我將靜妃拉到身后，沒讓他倆搶著。

「你家娘子是寶貝?！?/p>

「我家娘子就不是寶貝了？」

「她在我這，是世間頂頂好，頂頂珍貴的寶貝！」

「憑什么讓給你?！?/p>

我說完，將一整個攤子都買下來，一支都不給他倆留。

路人圍觀，大娘見我大膽發言，笑著說：

「真是少年夫妻，不知羞呢?！?/p>

靜妃拉著我轉頭就走。

留下妹妹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娘子，」那相公拽不動她，「你氣傻了?。俊?/p>

她搖頭。

「那郎君模樣好生俊俏，世間竟還有如此仙郎。」

她兩手一背，看了眼自己相公，再次嘆氣。

「唉，那位夫人吃得真好。」

話音剛落，那頭夜空煙火流轉，照亮了整座樓臺。

靜妃拉著我，一路走到了無人的橋下。

「你生氣了？」

我繞到她跟前問。

「沒有?！?/p>

「方才那女子，是我妹妹?！?/p>

我停住了腳步。

她接著說：

「她總是那樣，沒多少煩惱?！?/p>

「嫁了人也是這樣?！?/p>

燈火闌珊處，煙火和歡笑照不到這頭。

「我和她之間，有一個日子是順遂的?！?/p>

她抬眼看我，淺笑。

「這樣真好?！?/p>

原來她也會笑。

「你的日子也會是順遂的——」

「不會的?！?/p>

她松開我的手，自嘲道：

「北地災荒餓殍遍野，皇上卻在給你長姐修行宮，賑災的銀兩全進了你爹囊中?！?/p>

「他迷信方士，你爹就一顆又一顆的仙丹送上。」

「我爹推行新政十二年，多少人的心血，付諸東流?！?/p>

「多少冤案，多少被廷杖而死的好官，少將軍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攥緊手心。

「而我學了那么多治國之道，如今，卻是他的走狗?！?/p>

「還要張開腿任他欺辱，由著他心情不好隨意鞭打，這活著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別？」

「你告訴我，我要如何順遂？」

話音落下，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面若死灰。

她越過我，要回去了。

我拉住了她的手。

「我要造反?！?/p>

夜空忽綻煙火，流光四散。

淹沒了我說的聲音。

可她離得近，聽得真切，瞳孔緊縮。

「你瘋了?！?/p>

「死都不怕，」我看著她的眼睛，「瘋又算是什么？」

她愣住。

「你哪來的軍馬？」

我沒說話。

她清明的目光盯著我，像隱匿著驚濤駭浪。

「……少將軍?！?/p>

「虎符！虎符在你們那，所以你與她偷情是為了——」

「都說了不是偷情?！?/p>

我輕笑。

靜默良久。

她垂眼，看著我的手心，攥著她的手腕。

「你是說，貴妃她手握十萬精兵，卻在后宮玩宮斗？」

我反駁道：「你爹文官之首，不還在給李遵的太監接尿壺？」

聞言，她撇過臉。

「你倒是處處維護你家貴妃?！?/p>

我歪頭，「你還說你不生氣？」

她推開我。

「誰是你家娘子?！?/p>

河對岸，有人投壺正中，惹來一陣歡呼。

靜妃的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下。

「樾樾，你好天真?！?/p>

「皇帝于后宮的女人而言，猶如天神一般。」

「你我相熟不過幾日，你又怎么敢確信，我不會背刺你？」

更新時間：2025-04-09 12:5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