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酸痛的醒來，許悄予回憶著昨晚做了一晚上的那個噩夢。手腕上的抓痕仿佛連接起了現實和夢境。

雖說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各式各樣的夢境行為，但這一次仿佛格外真實。就好像真真切切發生了一樣。

坐在床上，小姑娘看著窗外，心緒煩雜。腦海里浮現著昨天方驟還說的話：

“我喜歡你許悄予，從很久之前就喜歡著你，我不知道人生的盡頭會在何時，所以我不會給自己留一點遺憾?！?/p>

昨天因為緊張，她沒有細細去思考對方話語的含義，經過昨晚的那個噩夢，現在回想起少年的話，心臟不自覺的悸動了一下，仿佛被人捏住了一般。

“他為什么這么說？”

“在他身上發生過什么？”

“很久之前……到底是在何時……”

……

一個接著一個念頭縈繞在少女的心頭，一股前所未有的難受包圍了她的全身。

她不想什么也不知道。

不想缺少一段關于方驟還的記憶。

更加不想……

讓他站在懸崖邊……

正出神之際，衛潔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悄悄，起床啦，早上媽媽給你煮了面條，煎了個荷包蛋。”

小女孩心不在焉的答應一聲，隨即去衛生間洗漱。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許悄予不由感慨昨晚睡著后她到底是經歷了什么。

好看的臥蠶下面此時已經留出了一層的黑眼圈，頭發也亂糟糟的，蒼白的臉上還躺著一道淚痕。

低聲嘆了一口氣，她也懶得去收拾了，今天一起床就好疲憊，只感覺什么也不想干。

等小姑娘坐到餐桌上吃早飯，衛潔還以為自己的女兒昨晚一晚上沒睡，心疼的說道：

“這是怎么了悄悄，昨天發生什么事了嗎？”

隨即站到女兒的旁邊，輕撫著對方的肩膀。

小女孩靠在衛潔的懷里，搖著頭小聲低語：

“沒有媽媽，就是做噩夢了，沒事。”

“那今天要不要請個假啊悄悄?！?/p>

“不用了媽媽，我真的沒事的?！?/p>

說罷重又低頭吃起了面條。

在去學校的路上，許悄予也是無精打采，就連好閨蜜跟她開玩笑，也懶得反駁。

秦欣媛這時也看出了小姑娘的狀態不對，關切道：

“怎么啦？寶貝，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媛媛，就是昨晚沒睡好?！?/p>

聽完好閨蜜立刻抱了抱可憐的小姑娘。

“我們小悄悄快好起來吧，我給你傳遞力量嘿嘿?！?/p>

許悄予微微一笑，心里也溫暖了起來。

“謝謝你，媛媛?！?/p>

“這有什么，我們可是一輩子的好閨蜜?！?/p>

“嗯，一輩子?！?/p>

腳下的青石路默默記錄下兩個女孩的這份約定，連帶著他們的笑語一并收藏……

等手拉手漫步著走到學校，班上已經來了不少人了，方驟還的位置還空著，凳子倒扣在桌面上。

放下書包又理了理桌兜，小女孩用余光偷偷看了看“表白者”的方向。

“他昨晚也沒睡好嗎.....”

一直到上課鈴快響了，少年才踩著點進教室。軍訓服上的扣子都沒扣好，脖頸上的紋身一直延伸到了鎖骨。頭發貌似是剛洗完還沒來得及吹干，有的地方濕濕漉漉的。原本一雙瀲滟的桃花眼下，是和小姑娘同款的黑眼圈。

秦欣媛戳了戳小女孩的胳膊，笑道：

“你倆商量好的啊，情侶圈？”

許悄予沒理會對方的調侃，只是注視著少年略帶狼狽的身影。腦海里不由又想起了昨晚的噩夢。

方驟還當然也看到了小女孩“狀態”的疲憊，不禁自責起來：

“是我昨天的表白讓她沒休息好嗎？我真混蛋??！急什么！”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后，都默契的移開目光，各自思緒萬千。

昨天放學時的鎮定仿佛是沒經歷過時間沉淀的幼稚。

一整個上午，兩人都沒有什么交流。各自機械的完成著體能訓練，互相偶爾有眼神交錯，但也很快就暫停。

吃午飯時，馮研可湊到秦欣媛的耳朵邊，小聲打探起來：

“媛媛，悄悄這是怎么了，我看她和帥哥狀態好像都不對啊，他們是吵架了嗎？”

“我也不知道，她從早上就開始這副樣子了，誒，果然不能接觸男人啊，一接觸就悲哀?！?/p>

三人吃完回到教室，許悄予看到桌子上多了一張紙條，展開一看：

“對不起，昨天是我太唐突了，沒有好好考慮你的感受，以后我不會再煩你了?！?/p>

紙條上的字瀟灑飄逸，落款處只有一個字——“方”。

小女孩看完心里“咯噔”一下，對方誤會了她，她根本沒有覺得他煩。他對自己的好，是又細心又溫柔的好。自己的喜好他也都記得清清楚楚，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更是堅定的站在自己面前，這樣的方驟還哪會讓她覺得煩。

紛飛的思緒在少女的腦海中不停閃爍，內心的焦急讓她的目光無助地在教室里四處搜索，可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旁的秦欣媛見小女孩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立馬出聲安慰道：

“怎么了悄悄，別急別急，發生什么了，你跟我說說。”

小女孩轉過頭，握住對方的手：

“媛媛，你看到方驟還了嗎？”

“剛剛我好像看到他出去了，就你看紙條那會......”

許悄予像是找到了救星，向著好閨蜜連聲道謝，隨即向教室外跑去。只留下一臉驚嘆的秦欣媛。

“這......真談了？”

小姑娘四處尋找，攥緊了手心，蒼白的臉上掛起了微微薄汗。

最后終于在樓梯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方驟還感覺背后站了人，下意識的回過頭。

視線中小女孩喘著粗氣，手上拿著他寫的紙條，奔跑升起的紅暈浮在對方的面頰上，表情焦急又委屈。

少年愣了愣，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對方卻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抿著嘴，抬起頭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

方驟還也是被小女孩的動作嚇住了，一時間呆滯無措。

少女輕輕拍了拍胸口，緩了口氣，然后慢慢開口道：

“方驟還，我沒有煩你，只是昨天我做了噩夢，沒睡好?！?/p>

“還有，你很好！真的很好！雖然我不知道從前我們在哪見過，但這幾天的相處，我看的出來......”

小女孩的聲音帶了點羞澀：

“看得出來，你對我很認真?！?/p>

“所以我一點都不會煩你，你可以......可以…不要誤會我嘛......”

說罷，小姑娘眼睛紅了起來，鼻子一酸，下意識的別過頭去。

面前的男孩此時已經說不出話，聽著女孩的解釋，他只覺得自己就是個無恥的敗類，怎么能讓對方委屈成這樣。

一陣痛徹心扉的心疼感席卷了方驟還的全身，一瞬間讓他甚至有點站不住。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看你因為我不高興……”

少年修長的身軀在說完話后，肉眼可見的垂落下來。此刻的他仿佛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失敗者。

小女孩雙手捏著紙條，耳畔傳過對方自責的聲音。

隨即緩緩背過了身，擦了擦掛在臉上的淚珠。情緒稍微好了點。

方驟還不敢再去看前面的女孩，兀自低下頭，手指微顫，語調中都帶了后悔：

“我知道自己是個很爛的人，從來就沒有把任何一件事做好過，昨天還說喜歡你，今天卻讓你流淚……”

“我這種人就是世界上最沒用、最混蛋、最惡心的敗…”

沒等少年說完最后一個字，小女孩飛快的轉過身，一只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巴。

“噓，翻篇啦。”

少女微微一笑，仿佛是人間的四月天。

小姑娘手上淡淡的清香縈繞在方驟還的鼻尖，那味道像是茉莉，又像是梔子花。

也許是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點親密，她很快又抽回了手，臉上泛起了微紅的漣漪。

少年心里一暖，像融化的熱巧克力一樣層層塌陷。

自己在表白這件事上，說實話，非常自私，沒有好好去思考許悄予會面臨的難題。畢竟在對方的印象里兩人確實認識只有三天的時間。自己那么做，完全可以說是流氓行為。其實昨天沖動勁一過后，他的內心也很后悔，畢竟三年都等過來了，還缺這一時嗎？

可小女孩并沒有因此疏遠他，煩他，反而是獨自默默消化這件事。

女孩的一切都在打動著他，不論是初中初遇時，還是現在重逢。她永遠都像人間的天使，那么美好那么善良。

方驟還微微抬起頭，對上少女的視線。在后者的視角里男孩的目光像冬日里的爐火，溫暖、柔和。

對方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小女孩內心羞澀，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又不服輸似的，就是不挪開眼睛。

又“對峙”了一會，少年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里突然綻開點點笑意：

“遇見你，應該是用完了我這輩子的運氣?！?/p>

許悄予沒想到對方冷不丁說了這么一句，即便昨日已經聽過對方的“情話”，但那時是低著頭的，現在兩人就這么對視著，看著某人那雙勾人的眼睛，剛才男孩的那句話就像是一顆重磅炸彈，瞬間擊中她心底深處，炸得她心臟一陣陣狂跳不止，所有感官都受到無辜的波及，變得異常敏銳，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慢了下來。

小女孩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雙手下意識的交疊在身前，微微低頭，悄聲道：

“可我真的記不得從前在哪見過你……”

“那就不用記得，現在你遇到我了，在香溪，在十一班前的樓道?！?/p>

少年又上前一步，俯下身：

“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就從姓名聊起?！?/p>

“不用管從前，也不用管以后，就在現在，就在此時此刻，我們從姓名開始聊起……”

他的眼神溫柔又耐心，嘴角漾起弧度：

“你好同學……，我叫方驟還，驟雨的驟，歸還的還?！?/p>

微微頓了頓，又說：

“也是……喜歡許悄予的方驟還?！?/p>

少女淺淺抬眸，眼中閃過一絲藏不住的驚喜和羞澀。

“就從姓名聊起……”

男孩的話在她的耳邊回蕩，像一陣裹挾著陽光的春風，撫平了她的所有疲憊和煩惱。

是啊，不用有那么多的疑問，那么多的好奇，眼前的男孩細心、溫柔、認真，她愿意去相信對方，接近對方，聽對方的故事。

就算自己想不起初遇的過程，少了一段關于兩人的記憶，那又如何？由他來親自訴說不就好了。

似是放下了心中的負擔，小女孩嘴唇微抿，小手緊緊的攥著衣角，在心里鼓了鼓氣后，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男孩，眼神堅定且認真：

“你好同學，我叫許悄予，悄聲的悄，給予的予……”

“是……”

接下來的話讓少女不由低下了眸子，微微別過臉去。

“是今天剛認識了方驟還的……”

“許悄予……”

少年略微歪著頭凝視著剛剛“自我介紹”完的許同學，一縷甜意從心田滋生出來。

從前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怪胎、罪犯，他的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一天一天活著宛如行尸走肉，沒有任何意義，是少女的出現拯救了他的生活，讓他看見了彩虹，讓他想要去好好珍惜生命，活出色彩。

她總是那么好，那么善良，即使過去了三年，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他喜歡她，從三年前開始就很喜歡。但成長的經歷令他很難去懂喜歡一個人到底該怎么去做，從前他想逃避、想埋藏這份喜歡，現在他會沖動、會不顧一切去追求這份喜歡。

少年不知道喜歡的正確答案是什么，但幸運的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如今愿意陪著他試錯。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她出現在他的生命里，比晨曦更耀眼，比云霓更多彩……

回憶充斥著心緒，男孩的眉梢和眼角不自知的染上溫情。

“你好，許悄予同學…”

“很高興認識你……”

聞言小姑娘緩緩點了點頭，唇角笑漪輕牽：

“你好，方驟還……同學”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她臉上羞紅未退，說話時有種說不出的嬌。

“那我們…”

少年莞爾一笑：

“現在是……？”

“純粹的好朋友關系！非常純粹！對！就是這樣，嗯！”

小女孩話語激動，趕忙搶過對方的話頭，生怕某人一順口說出“男女朋友”四個字，她可是見識過方驟還的“突然襲擊”的。

少年聽到小姑娘的“搶白”，微微愣了下，隨即臉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可是我只是想說，快上課了，我們現在是不是該回教室了?！?/p>

“而且剛認識就成為了好朋友，那…我算不算好朋友中特別的存在呢？”

聞言，原本剛松了一口氣的小許同學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鉆進去，臉紅的就像是熟透的蘋果。

正尷尬的不知道怎么回話，抬眸卻看到方驟還此刻“賤賤”的表情。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只藏了很久的狐貍終于露出了尾巴。

“小西紅柿”略帶氣惱的嘟起了嘴：

“你…你不許再說話！”

面前的“狐貍”像聽到了命令一般，舉起兩根交叉的手指放到嘴邊。

“嗯嗯嗯嗯。（收到收到）”

小女孩剛嚴肅了沒一會，就被對方這幼稚的舉動給逗笑了，一手捏著衣邊，一手捂著嘴，一對杏眼彎成了柳葉。

“你幼稚不幼稚啊……小朋友一樣…”

“嗯嗯嗯嗯嗯嗯。（你才是小朋友）”

許悄予垂手叉上了腰，真的就跟教訓小朋友似的說道：

“說普通話OK？”

“小朋友”撓了撓頭，隨即比了個“OK”的手勢。

“清楚明白！”

雙方的視線重又交織在一起，剛剛的嬉鬧不由讓兩人之間因誤會而產生的低落心情煙消云散。

彼此的倒影在對方的眼波中盤旋，活靈活現，明明各自都在心里告訴自己趕快挪開，趕快挪開，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較量”了好一會，兩人又默契的同時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這時，上課鈴就像“救星”似的突然響起，打破了這曖昧又尷尬的氛圍。

“一起回教室嗎？”

少年側過身，邁出一步，如同上次一樣，柔聲向女孩發出“邀請”。

“好……”

小姑娘輕聲應答，頰邊漾出淺淺的梨渦，交疊著手慢慢跟在男孩的后面。

注視著對方的背影，這些日子的經過又放映在少女的腦海里。

一件一件，一樁一樁，他知道她喜歡喝鮮榨果汁、記得她喜歡的紙巾牌子、會很“湊巧”的送來熱氣騰騰的雞湯餛飩……就好像被人無時無刻的偏愛著，她可以盡情放肆的去做任何事，因為背后有人會守護著她。

短短三天，卻仿佛像過了三年一樣。

那些自己都從來沒注意過的事情，眼前的男孩卻仔細的去記在心里。

記憶里長長的三年，又如同才過了三天一般。

那些在初中校門口買果汁、食堂里排隊搶雞湯餛飩、和秦欣媛猜拳決定最后一包紙巾歸屬的畫面，都好像是最近才發生。

她從沒在和一個人相處時有這樣時空錯位的感覺。

凝視著這個“特別”的好朋友，少女在心中默默的低語：

“方驟還，原諒我記不得是如何參與進你的過去，但以后的未來……我們一起去體會吧……”

兩人走過的長廊上，忽的一陣風吹來，帶落了一地的白蘭花瓣。

更新時間：2025-04-09 01:3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