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夾著細密的雪粒拍打在皇莊的泥墻上,發出低沉的嗚咽。夜色深濃,
天邊最后一抹昏黃早已被吞沒,只剩無邊的黑暗籠罩著這片破敗之地。屋內,
一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火光,映得李恪的影子在墻上拉長,像一頭被困的野獸,
掙扎著尋找出路。他坐在一張缺了角的木桌前,手指輕敲著桌沿,目光沉靜如深潭,
盯著桌上一張泛黃的青州輿圖。輿圖邊緣已被磨得毛糙,墨跡暈開,
幾個紅點標示著孫氏的鹽場和塢堡,像滴在紙上的血跡,刺眼而冰冷?!巴鯛敚?/p>
孫氏這是要斷了咱們的命根子!”滿貴端著一碗熱粥匆匆走進,粗布鞋踩得地面咚咚作響。
他將粥放在桌上,手抖得灑了幾滴,燙得他眉頭一皺,卻不敢吭聲?!把┗}再白,
沒粗鹽喂工坊,咱們連個燒餅都換不來??!”他聲音里帶著哭腔,渾濁的老眼里滿是驚恐,
像風中搖搖欲墜的殘燭。他頓了頓,低聲道:“聽說孫二麻子今兒還帶人去了集市,
揚言要把咱們的雪花鹽砸個稀巴爛!”李恪轉過身,目光掃過滿貴,又想起小六和黑三身上,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皵嗝樱繉O延年倒是打得好算盤。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冷,“可他忘了,這青州,不是他們的青州。”話音未落,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那碗粥晃蕩幾下,粥面泛起細小的漣漪,滿貴嚇得一哆嗦,
差點跪下?!巴鯛斚⑴?!”滿貴顫聲道,“老奴不是那意思,只是……只是咱們如今這光景,
實在是……”他話沒說完,低頭攥緊衣角,指節泛白,像在抓住最后一絲希望。“起來說話。
”李恪擺擺手,語氣緩和下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他走到滿貴身旁,
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貴,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這點風浪就嚇得你腿軟?”滿貴一愣,
抬起頭,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暖意?!巴鯛?,老奴不是怕,是心疼您??!”滿貴抹了把淚,
聲音哽咽,“您瞧這皇莊,連個像樣的炭火都沒有,昨兒廚房還燒了窗欞取暖,
這日子……”他頓了頓,低聲道,“孫氏那幫人欺人太甚,老奴就是拼了這條老命,
也得幫您撐下去!”李恪聞言,目光微動,胸口莫名一暖。他轉頭看向輿圖,
手指點在孫氏塢堡的紅點上,低聲道:“撐下去?不,我要讓他們知道,這青州,誰說了算。
”他瞇起眼,眼底閃過一絲冷芒,像是盯著一頭即將落入陷阱的獵物。就在這時,
錦兒推門而入,裙角帶起一陣風,卷起地上的雪塵。她纖弱的身子裹著粗布衣,
手里捧著一卷破舊的賬簿,聲音輕柔卻透著一絲堅定:“王爺,孫氏漲價,咱們不能硬碰硬。
不如以退為進,先穩住他們,再尋破綻。”她將賬簿放在桌上,指著幾行模糊的數字,
“咱們還有些雪花鹽,拿出去做個樣子,他們未必瞧得出深淺。”李恪接過賬簿,翻了兩頁,
眉頭微皺,又很快舒展開來。他抬頭看向錦兒,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好個以退為進。錦兒,
這主意不錯。”他頓了頓,轉向滿貴,“滿貴,明日你去孫氏塢堡,就說本王撐不下去了,
求購粗鹽。帶上半石雪花鹽,算是賠禮?!薄巴鯛敚@……”滿貴瞪大眼,聲音發顫,
“雪花鹽可是咱們的命根子啊,送給他們,豈不是……”他話沒說完,被李恪一個眼神止住。
“命根子?”李恪冷笑一聲,“命根子在咱們手里攥著,誰也搶不走。去吧,別露了怯。
”他揮揮手,滿貴雖滿心不解,卻不敢再問,低頭應了聲,顫巍巍地退下。
在門外偷聽的小六聞言,不由得小聲嘀咕,瘦削的臉龐上滿是疑惑:“王爺,您真要低頭?
孫延年那老東西可不是善茬啊!”他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像是壓不住心里的不甘。
“低頭?”李恪瞥了在門外他一眼,語氣戲謔,“小六,你瞧我像是認輸的人嗎?
”他走到小六身旁,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叫麻痹敵手。孫延年想看我跪,
我偏要讓他笑得太早。”他直起身,目光掃過屋內眾人,“都聽著,接下來的日子,
咱們得忍。忍到他們得意忘形,才能一擊致命?!焙谌浜咭宦?,擦了擦腰上上的血跡,
低聲道:“王爺說咋辦,末將就咋干。不過那孫二麻子再敢來搗亂,俺剁了他的狗腿!
”他獨眼閃過一絲殺氣,刀鞘磕地,震起一圈細灰。李恪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在輿圖上,
低聲道:“好,孫氏既然要玩,咱們就陪他們玩一局大的。”翌日清晨,寒霧籠罩皇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潮濕味。滿貴裹著一件破棉襖,背著半石雪花鹽,顫巍巍地上了轎,
身后跟著兩個親衛,步履沉重地拖著板車朝孫氏塢堡而去。帽簾被風吹得翻飛,
露出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滿是憂色。車子顛簸在凍土路上,車輪吱吱作響,滿貴攥緊麻袋,
低聲嘀咕:“王爺啊,這半石雪花鹽送出去,老奴真怕回不去啊……”塢堡前,
孫二麻子帶著七八個家丁堵在門口,破皮襖裹著瘦削的身子,臉上的麻子在寒風中更顯猙獰。
他見滿貴下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喲,這不是齊王府的老狗嗎?怎么,
今兒是來給咱們老爺磕頭求饒的?”他陰陽怪氣地拖長語調,身后家丁哄笑一片,
手里的棍棒敲得地面咚咚作響。滿貴低著頭,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聲音沙啞道:“二爺說笑了,老奴奉王爺之命,來求購些粗鹽,還帶了點雪花鹽賠禮。
”他抖開麻袋,露出里面白得晃眼的雪花鹽,晶瑩的顆粒在晨光下泛著微光,
像一堆散落的珍珠。孫二麻子瞇起眼,貪婪地盯著那半石雪花鹽,伸手抓了一把,
搓了搓指尖,低聲嘀咕:“好東西啊……”他轉頭朝塢堡內喊道,“老爺,齊王府的人來了,
瞧著像是真撐不住了!”語氣里滿是得意,像只偷了雞的黃鼠狼。不多時,孫延年緩步走出,
錦袍裹著瘦削的身形,手里捏著一只鎏金茶盞,熱氣熏得他瞇起眼,
臉上的皺紋在晨霧中更顯深刻。他瞥了滿貴一眼,
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的笑:“李恪那小子終于知道疼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語氣輕慢,“說吧,多少銀子求購粗鹽?咱家可不做虧本買賣。
”滿貴低頭拱手,聲音發顫:“老爺,王爺說了,如今青州艱難,只能出二錢銀子一斤,
還望您高抬貴手……”他頓了頓,從袖中掏出一張薄薄的銀票,雙手奉上,“這是五十兩,
算作定金。”“二錢?”孫延年嗤笑一聲,將茶盞重重摔在地上,瓷片四濺,
茶水洇濕了凍土,“李恪是打發叫花子呢?咱家如今一斤粗鹽四錢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賣!
”他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滿貴臉上,“回去告訴那窮王爺,
要么拿五石雪花鹽來換,要么等著他的工坊爛成一堆廢渣!”滿貴撲通跪下,額頭觸地,
聲音帶著哭腔:“老爺開恩啊,王爺實在是沒辦法了,
這半石雪花鹽已是府里最后家底……”他偷偷抬眼,見孫延年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心中暗道:“王爺說得沒錯,這老狐貍果然輕敵?!睂O二麻子在一旁煽風點火:“老爺,
更新時間:2025-04-09 01: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