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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我抬眸,上下打量裴景片刻,平靜道。
“裴景,好久不見。”
一月未見,他沒有絲毫變化。
唯有那雙看向我時慣常寫滿輕蔑與敷衍的眼眸,如今沉得仿若寒潭深淵。
他怔了許久,看著我身上的嫁衣,看著我發上的鳳冠,半晌都沒說話。
我不耐的皺了皺眉,剛欲開口,就被疾步逼近的裴景一把拉住了手腕。
“跟我走?!?/p>
他沒頭沒腦的吐出三個字,拉著我往外走的力度卻極大。
我用了全身力氣,才甩開他的手。
裴景落了空的五指蜷了蜷,再回頭時,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幾分。
“婉兒,是他們逼你嫁給旁人的對不對?”
“你跟我走,我會娶你?!?/p>
我無意去細究他問這話的意思,只淡淡道。
“不是,是我自愿出嫁?!?/p>
裴景如遭雷劈,半晌才艱難的問。
“為什么?”
我看著他。
“什么為什么?”
裴景閉了閉眼,向來桀驁的眉眼帶上了難言的痛苦。
“你明明說過,此生只會嫁予我的,為什么要食言?”
“就因為我定親那天爽了你的約?可明明之前……”
他欲言又止,眉宇間的痛苦卻未減分毫。
我笑了笑,替他說出了他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你想說,明明我之前已經忍受了那么多次,為何偏偏這一次要如此絕情,是不是?”
裴景依舊沉默,可卻已經表明了他的意思。
他心中的確是這么想的。
我喟嘆一聲,有些厭惡的看著他。
“裴景,你還真是,理直氣壯到讓人惡心。”
清早的冷風刮過,帶起枇杷樹上的花散落一地。
這是裴景年少時為我親手所種,如今早已亭亭如蓋。
我還記得他那時說,等這枇杷樹開花,他就來娶我。
可后來,這花開了一年又一年,他卻早忘了當時的承諾。
我隨手拂去肩上的落花,將其碾落成泥。
“裴景,人心皆為肉長,你每食言一次,我心中對你的情意便會少一分,這是什么很難理解的事嗎?”
“我如今同你情絕,理由亦是如此,只是單純的因為,我不再愛你罷了。”
“你既問我為什么,那我也想問問你,你在我面前食言了那么多次,怎么我食言一次,你便作出這幅模樣?”
從前他每次爽約,我心中不忿不甘時,他總輕描淡寫的說我小氣,罵我不懂事。
說不過一次定親,哪比得上柳秋霜心痛之事來得焦急。
他爽約,是為了去救人。
我若是鬧,便是不夠善良,罔顧別人性命。
偶爾他若是煩了,說話便會更加難聽。
那些話即便是如今回想,也亦會覺得難堪的地步。
裴景的臉色因為我的話一寸一寸變得慘白。
我看著他,淡淡一笑。
“果然,刀子只有扎到自己身上才會痛,不是嗎?”
裴景身形晃了晃,許久才道。
“對不起,婉兒,這些年……是我做錯了?!?/p>
“不見你的這些天,我很痛苦,已經因此受到了懲罰?!?/p>
“你若還是生氣,可以打我罵我,但絕不能,嫁給旁人?!?/p>
我的內心升起一陣可笑。
就這樣,也算是懲罰嗎?
“憑什么?”
裴景抬眸看我,眸中不知何時涌上霧氣。
“因為我心悅的,一直是你啊?!?/p>
“是,我從未說過我喜歡你,可除了你,我還能喜歡誰?”
“即便是柳秋霜,我也從未動過心思。”
“母親說讓她做我的通房,我一時沖動,才會要了她,可我從未想過要讓她與你平起平坐?!?/p>
“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p>
他啞聲開口,一字一句皆帶著情誼。
我卻只覺得無趣,甚至惡心。
“所以在你眼中,通房便做不得數?便不算你變心移情了?”
“還是說你覺得你說出這樣一番話,我就該原諒你?”
“可我早就不愛你了,你說的這些,我也并不在乎?!?/p>
“我現在只想與你,死生不復相見?!?/p>
“所以,別像蒼蠅一樣纏著我了,好嗎?”
更新時間:2025-04-08 19:2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