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婷婷沒遇見過這么潑辣的。
自然是說不過,站在原地顫抖肩膀,嗚嗚的小聲哭。
謝景墨站在一側,始終看著云昭。
云昭嘆了口氣,對謝景墨說:“臨城城主派林鈺來接我回去,我們還有事商量,將軍我們先走一步。”
說著,云昭拉著林玨,示意他們往遠處走。
可還不等邁步。
謝景墨的聲音冷冷傳來,“欺負了人,就這么走了?”
聽見這里,云夢的拳頭又硬了,氣得眼睛都紅了。
到底誰在欺負人!
林玨在一旁試圖打圓場,“謝將軍,這是女兒家之間的玩笑,咱們男人就不摻和了吧?我心悅云昭,今日特意來見,陳小姐卻過來說嘴,確實不該,陳小姐我打小就認識,原就喜歡哭,過會兒就好了,將軍不必動怒。”
說完,林玨要帶著云昭跟云夢離開。
“臨城副將是在教我做事嗎?”
身后冷淡傳來這一句。
這話一出,云昭就知道走不了了。
她抿了下唇,林玨畢竟是客,他不僅僅代表自己,也代表臨城。
再鬧下去,只會讓場面更難堪。
云昭于是轉頭,視線看向陳婷婷,“陳小姐,抱歉,我表姐說話沖撞了您,我帶她向您道歉,她沒別的意思,您別放在心上?!?/p>
說著,云昭給陳婷婷深深鞠了一躬。
陳婷婷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算了?!?/p>
云昭剛要松口氣離開,結果沒想到謝景墨會再度開口。
“既然說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林副將是云昭家屬,管不住內宅也是罪,上次已經申斥過了,既然宅中夫人依舊口無遮攔,該罰,十大板子,晚飯前讓林副將領罰?!?/p>
云夢聞言氣憤要沖上去。
被云昭一把拉住。
不過是幾句言語沖撞,謝景墨就要打人板子。
就這樣見不得心頭肉受一絲委屈?
云昭心頭苦澀。
軍中無戲言。
說要打,自然是得打的。
云昭咬了咬牙,往前一步,走到了謝景墨的面前,“這事由我而起,板子我來領。”
陳婷婷像是沒料到會有這般結局般的睜大了眼睛,小聲對謝景墨道:“景墨,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要緊的,云姑娘嬌弱,一板子下去,要出人命的?!?/p>
謝景墨的視線從始至終落在云昭的身上。
始終未松口。
云昭抿了抿唇,跪下受罰。
板子落在原本就消瘦的纖細身子上,每一下都震耳欲聾。
云昭纂緊了拳頭,在心里告訴自己,挺好的。
狠一點,自己才會離開的毫無牽掛。
狠一點,日后便不會在日日想起這個人還心頭眷戀。
狠一點,曾經他對自己的憐惜,就都一齊忘卻!
臨城瘟疫云昭衣不解帶的照看了一個月。
身子原本就虧空,板子第五下落下時,云昭口中嘗到了一片苦澀。
她眼前一片模糊,可依舊咬緊了牙根。
模糊間,她看見云夢含淚跪下,也看見周圍陸陸續續的跪了一地為她求情的人。
云昭耗盡力氣抬起眼,跟謝景墨淡漠的視線對視。
他眼底有一絲自己看不真切的情緒。
“云昭,可要求饒!”謝景墨冷冷開口。
云昭一聲“不”字后,板子再度落下。
打到第八下,板子落下的同時口中積蓄的鮮血噴涌而出!
云昭的身子如秋日的落葉搖搖欲墜的攤倒在地上。
昏迷過去前,云昭看著頭頂一窩蜂圍住自己的戰友們輕輕一笑。
是她不好,讓大家都擔心了。
在閉上眼睛的最后一秒。
云昭聽見成毅“砰!”的一聲跪下,“軍醫事務云昭已經全數教我,求將軍讓云昭離開,日后如有偏差,我愿一人承擔!”
而后,一大片跪地聲。
眾人齊聲低求:“求將軍讓云昭離開?!?/p>
……
云昭覺得自己睡了很久。
醒過來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黑了,云昭坐在床邊,眼睛哭的紅腫。
“昭昭,你醒了?!”
“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你吐了好大一灘血!我差點以為你被打死了?!?/p>
云昭慘淡一笑,余光忽然頓住。
這里的一切擺設她很熟悉,這是將軍營帳。
是謝景墨的床榻。
云昭蹙眉,急忙要起身,被云夢一把摁住了肩膀。
剛要開口說話,營帳內的簾子被掀開,謝景墨跟陳婷婷走了進來。
“云軍師,你沒事吧?”大小姐一臉的抱歉,誠惶誠恐的樣子叫人生不起氣,“軍醫,實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害你被景墨罰,你好些了么?”
這話讓人分不清是寬慰多一點,還是炫耀多一些。
云夢在一旁冷冷的翻白眼。
云昭卻很淡然。
她從不在意嘴上的便宜,她撐著手坐起身,“我沒事,軍令如山,跟陳小姐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p>
謝景墨站在一側,冷冷的看著云昭。
云昭沒什么所謂,大大方方的讓他看。
忽的。
安靜的室內落了一聲嘲諷的嗤笑聲,“這是要走了,云軍醫倒是什么罪責都敢往自己身上攬了?!?/p>
云昭蹙眉。
她對謝景墨的現在的舉動十分不解。
她攬罪責,讓大家表面上都相安無事,她還做錯了?
“景墨,軍醫也是好意,你別責怪她了,好歹軍醫也是個女孩子,你總歸不能真把她當做外頭的粗魯的兵擼子來對待的?!?/p>
陳婷婷的話軟軟的,說的時候,頭微微往謝景墨的身上偏。
給人一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謝景墨收起一直放在云昭身上的視線,冰冷的眼神放柔看向身側的姑娘,淡淡一笑,“比不了你,金枝玉葉,姑娘家的還是柔軟一些好,叫人心疼?!?/p>
云昭聽見這話,心頭一刺。
姑娘家……柔軟一些好么?
她也曾要柔軟的,是他說,我身邊缺的是能夠并肩作戰,讓我放心把后背做依托的戰友,嬌嬌柔柔的小姐做派,我最為憎惡。
她到現在都記得當時謝景墨臉上認真的表情。
也因謝景墨的話。
從那之后,她學著用柔嫩的雙手拿長槍。
學著像個可依托的人一般站姿筆挺,事事鏗鏘。
如今。
他卻說,他喜歡柔軟的姑娘。
云昭低低一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笑話。
更新時間:2025-04-08 10:4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