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之所以說鷹飛救了娥鶯是他和夫人行善的福報，其緣由還得從十多年前的往事說起。

是年，大理國最偏遠的地方驢州連遭天災，先是春天雨水稀少逢大旱，十年未見的大旱讓農民播下的種子和秧苗渴死了大半。夏天，又遇百年不遇洪災肆虐，洪水沖毀農舍淹沒農田無數，國家雖撥款賑災，但災民依然流離失所食不果腹，民間怨聲載道民怨鼎沸。

消息傳到京城，朝野一片震驚。

從驢州來的災情報告送到了相國的案頭，年輕的相國看完報告眉頭緊蹙，他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在辦公室來回踱步。

年輕的相國剛繼位不久，他心懷一顆治國安邦的雄心壯志，如今聽到這令人寢食難安的壞消息，心情十分沉重！作為一國之相，他胸懷天下，心念蒼生，他決定親歷驢州微服查訪，看看那里的災情到底有多嚴重，百姓生活到底有多艱難？民心到底發生了什么？

相國叫身邊的文書通知文臣封鶴、化鵬和武將薛虎、岳豹迅速來自己辦公室開會。

一會兒，文臣封鶴、化鵬和武將薛虎、岳豹都到了。相國吩咐大家坐下，然后表情沉重的說：

各位，今日請你們來，是要和你們家商量一件事，近來不斷有從不好的消息驢州傳來，自年頭驢州發生旱災至夏天發生洪災，驢州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饑民遍野，我決定微服私訪親自走一趟，看看哪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然后再針對性地制定方略幫助百姓解決生活問題度過難關！請你們四位收拾收拾，過幾天和我一起出發到驢州去。

幾個文臣武將起身道：

遵命！相國！

清早，一隊輕騎出大理城城門往驢洲方向而去，跟隨相國微服私訪的文臣封鶴、化鵬和武官薛虎、岳豹四個隨從都打扮商人模樣。

相國一干人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這天中午，相國一行到達驢州下轄的貓縣縣城，這是他們進入驢洲的第一站。

此時，他們已經人馬困頓饑渴難耐，這幾天忙著趕路，夜里他們都是在馬幫住的驛站過夜，沒睡過一個好覺，沒吃過一頓可口的飯菜，今天終于到縣城了，可以找個旅館讓好好休息了！

相國對文臣封鶴說：

封鶴，大家餓了，是不是在前面飯館里吃飯？

封鶴想了想說：

相國，我們還是先找旅館住下，把行囊放在旅館里，讓馬匹吃著飼料我們再出來吃吧！再說馬跑了一上午的路也餓了。

相國想也是，牽著馬拿著行囊不好吃飯，于是說道：

好吧！

相國一行人找了幾家旅館都關門閉戶，最后終于找到一家旅館開著門，于是，他們走進去，旅館老板見有客人來了，連忙笑著迎出來高聲道：

虛客！虛客！請進。

薛虎、岳豹嚇了一跳，老板何以說他們是虛客？難道他認出是相國來了？薛虎警覺地問道：

老板何言我們是虛客，我們只是做生意路過此地，哪來的虛客？

客官不知道，自從驢州遭災后，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你們沒看見街面上旅館關門倒閉一片嗎？我這旅館已經很久沒人來住了，你們是第一個，難道不算虛客嗎？

薛虎暗自松了一口氣。相國這次出來保密工作做得密不漏風，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薛虎、岳豹的警惕！

老板為他們開好房間，叫來小工把他們的馬匹拉到后院的馬圈去喂了。

安頓好一切，相國一行出了旅館去吃飯，路上相國特別吩咐化鵬道：

大家行走多日辛苦了，今天多點幾個葷菜給大家吃！別進點素菜了！

化鵬應答道：

好的。

他們走進一家館子，老板連忙朱來迎候：

歡迎光臨，請坐。

待相國一行坐定后，老板看著相國是領頭的，便對著相國說：

客官，今天要吃點什么？

化鵬連忙接過話來說：

來一斤冷片牛肉。

老板道：

沒有！

化鵬又道：

來一個紅燒肘子！

老板又道：

沒有！

化鵬再說：

那就來一盤涼雞！

老板再道：

沒有！

化鵬生氣了，他起身板著臉對老板唬道：

你這老板書故意不讓我們吃肉還是咋地？怎么什么都沒有？

老板連忙弓腰歉意地說：

客官不要生氣，真沒有！這年月，農民連肚子都吃不飽快餓死了，哪有糧食來養雞養豬養牛？客官將就點點幾個蔬菜吃吧！

相國一行人聽了面面相覷，看來災情真的很嚴重，連館子里都沒有雞肉牛肉可賣！無奈之下，化鵬只好點了幾個素菜讓大家隨便吃了

吃過飯，相國一行人到到集市上看，只見集市冷冷清清一片凋敝的樣子，相國這才知道，集市市面無貨可買，災情比自己想象的嚴重！他的心情沉重起來。

這時，他們來到一個茶館面前，里面坐了許多鄉民喝茶聊天?；i見相國口干舌燥的樣子，便說道：

相國，我們大家走了一半天口渴了，要不我們進去喝杯茶再走？

相國想，茶館是普通民眾聚集地的地方，也是了解民情民的最佳地，不妨進去喝茶還可以了解下百姓在談論時？了解下底層民眾的想法，于是說道：

走吧，我們去喝茶。

相國一行五人走進茶館，便有茶館老板熱情地上前來問道：

客官，幾位客官，要喝什么茶？

封鶴問道：

有什么茶？

有哀牢山磚茶，普洱大樹茶，也有瀾滄千年古樹茶，看客官你的喜愛？茶館老板熱情地介紹道。

那就來一壺瀾滄千年古樹茶吧。封鶴說道

好唻，一壺千年古樹茶！茶館老板吆喝著切茶去了。

相國幾個人圍著一張茶桌剛坐定后，就聽見旁邊一桌的 幾個漢子在小聲說話。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開口道：

你們還記得上次我跟你們說的我隔壁張麻子她女兒草籽被張快捕欺辱那件事嗎？

坐在他身邊的幾個人說道：

記得！記得！已經很久沒聽到這事了。

男子小聲說道：

判官昨天判了！你們猜猜怎么判的？

肯定是判強奸草籽姑娘的張快捕那畜生重刑死罪啦！幾個男人異口同聲地說。

錯！那張快捕強奸民女不但沒被定罪，反倒說他是受害者。男子氣憤地說。

幾個人驚嘆地說：

天啊，還有天理嗎？怎么這么判的？

男子說道：

判官說，怪就怪草籽姑娘生的漂亮，尤其是她的那對奶子又大又圓，穿著衣裳也鼓鼓脹脹勾男人的魂，這才引得張快捕春心勃發，發生了兩人肉體之間的悲??！你們說這判官可惡不可惡？高嗓門漢子說。

天地良心！那法官也不怕被天打雷劈？一人說。

聽到這里，相國坐不住了，他起身來到漢子們的茶桌邊憤怒地說：

豈有此理，世間還真有這種顛倒黑白的事？這樣的判官該殺，草籽姑娘應上書縣令告他！

幾個男人見突然插進個人來，面面相覷問道：

客官何方人也？

相國道：

我等乃茶馬古道上的鹽販子，今日路過貓縣在此歇腳，你你們剛才說話，實在是忿忿不平！

男子大聲地說道：

怪不得你不了解我們貓縣的情況，我告訴你，客官，鍋煙子有多黑貓縣就有多黑！你別說告縣令，就是告縣令他爹也沒有用。。

坐在男子身邊的一個男子拉了男子的衣角說說道：

哥，你小聲點，小心被門外的人聽見把你的話告了胡縣令，那你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男子不服氣地說：

老弟，告發又怎樣？今日我實在氣憤，砍頭碗口大個疤，胡縣令這幫王八蛋身為父母官，不但不顧百姓遭旱災水災之痛，一概搜刮民膏民脂，貪污腐化胡作非為，百姓遭災后饑寒交迫，他們卻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家里的魚肉吃不完生蛆丟掉，我等生不如死，難道還不讓我發幾句牢騷不成？

兄弟，聽你這么說，難道貓縣就沒給百姓伸冤的地方不成？相國說。

客官，你說對了，我們還真沒有伸冤的地方！自從胡鵬當上了縣令，不要說雞犬，就連他家的老鼠蟑螂都升了天，貓縣就像是他自家的天下。

相國說：這話怎講？

男子越說越氣，他忿忿地說：

就說縣衙門那里都是他的人把持，同知（副縣令）是他的拜把兄弟，主簿（管理稅收，行政的副縣令）是他小舅子，縣丞（公安局長）是他表弟，典史是他的遠房親戚，還有教諭，巡檢，驛丞，士曹，法曹，稅曹，刑曹等等無一不是他的狐朋狗友把持！你說我們到哪里伸冤？

一個年紀大的男子插話道：

客官，你外人不知道，貓縣山高皇帝遠，這兄弟說的沒假，貓縣的衙門都是縣令胡鵬的狐朋狗友三親六戚把持，你告到哪里都沒用！

這時，茶室門口出現了一個女人對著剛才與相國說話的男子生氣地喊道：

阿貴，你一天到晚就知道來茶館瞎吹牛，家里有那么多事也不來幫我，你別跟我說你跟茶館過日子去好了。

說罷生氣地噔噔噔走了。

男子一聽慌忙起身對身邊幾個人說：

婆娘叫了，我得走了，你們慢慢喝茶慢慢聊。

說罷就起身離茶桌而去，還沒走出兩步，男子又折回來走到相國身邊說道：

客官，我剛才講什么來著了？

相國脫口而出道：

你講胡縣令比鍋煙子黑呀！

男子連忙擺著雙手說道：

沒沒沒，我可沒講過這話！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原來男子欲出門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剛才跟一幫陌生人說胡縣令的壞話，不定他們就是胡縣令的探子？雖然自己嘴上說殺頭碗口大的疤，但若自己真遭告發被殺頭，自己的父母妻兒誰來養活？于是他折返身來要給自己洗個清白。

見男子一臉憂害怕的樣子，相國說：

老弟，沒事，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剛才說過的半句話，你就相信我！

反正我沒說過胡縣令的壞話，你要告胡縣令我也不承認。男子說完便轉身匆匆回家找媳婦去了。

相國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男子走后，相國繼續與喝茶鄉民們說話，鄉民們見相國面慈心善，不像是害人的小人，大家也愿意跟他繼續交談。

相國說：

剛才我聽那男子說，縣衙門的部門都被胡縣令一家人把持，據我所知，國家不實行任人唯賢唯才是舉用人方略嗎？縣令這么瞎就沒人敢出來說句話？

年紀大的男子一聽說道：

客官，任人唯賢唯才是舉在貓縣就是個笑話！在貓縣，哪怕你才高八斗滿腹經綸你也不別被重用，但若你與胡縣令有半絲瓜葛，哪怕你半癡半呆昏聵弱智也會升官發財。你看那邊那個看書的年輕人，滿腹詩書不也落得個寂寞。

相國回頭看，在茶館的一個冷落角落里，坐著一個年輕人在專心致志低頭看書。

相國對男子說：

哦，是這樣嗎？能不能把他叫過來跟我們一起說說話。

男子轉身對正在看書的年輕人喊道：

長生，這位客官想見你，過來一起聊聊。

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叫長生的年輕人抬起頭來。

相國向他招招手喊道：

年輕人，過來這邊坐一會兒，一起聊聊天！

青年人端著茶杯拿著書本走過來，叫長生的年輕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身體長的有些瘦弱，但眉宇間有一種讀書人的靈氣，看上去斯文儒雅。相國把他招呼到自己身邊坐下道：

后生看的什么書？

客叔，無事無聊，看的是閑書。青年人說。

聽說后生在縣衙謀事？在哪個部門做事？相國問道

沒在那個部門，在看守縣衙大門做夜更夫。長生說。

相國一聽暗自吃驚，脫口道：

是嗎？奇怪了，后生一介文雅書生模樣，怎奈去做看守大門做夜更夫？做更夫守大門應該是那些年紀大了體力不支的老者所為，像你這般精力充沛的年輕去守大門？這不是浪費人才可惜了！

長生看了一眼相國冷冷的地說道：

客叔，你這是少見多怪了！這有什么奇怪的？在貓縣書生頂屁用！

剛才招呼長生過來的男子見長生一點不給客人面子，害怕客人生氣，連忙解說道：

客官你不了解，長生這是心里有氣！

相國說道：

哦，這年輕人心里有什么氣？說來聽聽！

男子說道：

長生當初也是滿懷報國之志的年輕人，他大理國大學堂畢業后回到貓縣，先前在縣衙里做事，由于他做事有擔當得罪了上司。最終落得個被貶了去守大門的差事！如今才變這么消沉！

哦，真有這樣的事？你是咋得罪了縣令？相國問道。

提起舊事，長生耿耿于懷，他說道：

前幾年，國府撥款給各縣修水利，解決百姓的飲水旱澇問題，錢撥下來后，我的上司賈主簿把大部分撥款私分了，只用少部分錢修水壩，那水壩被修成豆腐渣工程，我負責工程監管，便把這事上書縣令，要求嚴懲賈主薄等貪官，沒想到狀沒告成反而捅了馬蜂窩，原來賈主簿是胡縣令的小舅子，于是我就被貶去看大門守夜打更去了，事情就這么簡單！

相國聽了拍案而起，大聲說道：

荒唐！荒唐！真是荒唐！天下如此貪腐昏庸的縣令！讓我開眼界了！

坐在一旁的封鶴見相國動了怒，生怕他情緒激動暴露身份，連忙說：

王掌柜，我們外鄉人還是少管他鄉的事，以免不測！

相國一聽這是封鶴在提醒自己要冷靜，于是壓住心中的怒火說道：

唉，年輕人，既然縣令如此苛惡，你順從依附他不是可以謀得一官半職嗎？何必要招惹他的小舅子他把自己搞到被貶的境地？

客叔，我雖位卑，但我至少心里裝著良知二字，心中至少還有社稷百姓！說真的，要是當初聽我一言，把水利工程做好，以不至于今年洪水沖壞豆腐渣工程，讓成千上萬的百姓遭受洪災！青年忿忿地說。

相國聽罷舉手“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大聲說道：

長生，光憑你這句話，你就可以當縣令。人才！人才！真正的人才呀！

相國說著拉起長生的手輕輕拍了拍。。

見笑！見笑！客叔，現如今哪里有人才之說，有的是蠅營狗茍之徒！年輕人連聲說道。

時漸漸挨晚了，茶館里的人們陸陸續續散去，封鶴提醒相國道：

掌柜！明天我們還要趕路，要早點回去收拾下行囊好動身！

相國雖還不想走還想與鄉民們交談一會兒，但看門外，太陽已已經偏西到了吃晚時候了，這才不舍地起身對鄉民們說：

今日有幸與大伙相會，聽到你們的心里話，謝謝你們！

然后相國轉身拉著年輕人的手說：

長生，別泄氣，相信天總有一天會放晴的！天道森森邪不壓正，我會記住你的，我們后會有期！

說罷相國與鄉民們揮手告別離開茶館出來。

從茶館回到旅館，相國心情十分沉重，他對封鶴、化鵬說：

你們要將鄉民們今日訴說的一一記錄在案，等將來把鄉民們說的事實一一查實清楚，再與胡縣令算賬！

更新時間：2025-04-06 08:3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