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藥渣的苦味滲進窗欞,林霜被右眼火燒般的灼痛驚醒。
她摸索著抓過銅鏡,鏡面映出的右眼瞳孔竟泛著碎金光澤,昨夜滲血的掌心此刻結著蛛網狀的暗紅痂痕。
"霜丫頭又裝???"窗外傳來蘇玉嬌裹著蜜糖的譏誚,"今日輪到你給禁地送飯,若是誤了時辰......"話音未落,三枚淬毒的銀針已釘在門框。
林霜蜷在霉爛的棉被里咳嗽,右眼突然閃過懸崖邊翻涌的紫云,蘇玉嬌腰間玉鈴鐺纏著黑氣的畫面在眼前炸開。
當啷——
藥碗摔碎在青石板上,林霜赤腳踩過染血的碎瓷。
柴房外新翻的土堆還滲著暗紅,她抓起沾著泥的草鞋時,分明看見三百里外禁地石窟里那具尸骸的青銅鎖鏈正在融化。
"小師弟今日要測靈根......"雜役弟子們的議論聲飄過回廊,林霜右眼突突跳動。
她踉蹌著穿過晨霧彌漫的演武場時,正撞見蘇玉嬌撫著鬢角海棠花,笑吟吟將三枚符咒塞進筑基期弟子周子昂的劍鞘。
懸崖邊的冷風卷起碎石,林霜扶著枯樹劇烈喘息。
三十丈開外,蘇玉嬌正用絹帕擦拭周子昂額頭的汗,蔥白手指狀似無意地劃過他后腰命門穴。
林霜右眼驟然刺痛,分明看見蘇玉嬌袖中滑落的引雷符已經沾上周子昂的衣擺。
"師姐當心!"周子昂突然被蘇玉嬌推得踉蹌半步,玄色靴底堪堪踩上巖層裂縫。
林霜喉頭涌上腥甜,她扯下束發的麻繩甩向崖邊:"巖層要塌!"
蘇玉嬌腕間玉鈴鐺發出清脆響聲,三道風刃瞬間割斷麻繩。
正在測靈柱前記錄的內門弟子們聞聲轉頭,只見蘇玉嬌顫抖著扶住測靈柱:"霜師妹莫要血口噴人,我方才明明看見你往巖層貼爆破符......"
轟隆——
山石崩塌的悶響裹著周子昂的慘叫炸開,飛濺的碎石在他小腿劃出森森白骨。
林霜右眼突然浮現半刻鐘后的畫面:三十丈巖壁將裹著三名弟子墜入深淵,而蘇玉嬌藏在云紋袖中的左手正掐著移形換影訣。
"陸長老到!"
執法堂的青銅羅盤破開云霧,鐵面老者踏著龜甲法器落地瞬間,林霜突然看清蘇玉嬌掌心浮現的青色胎記——與昨夜潛入自己院中的黑衣人尸體頸后印記如出一轍。
崖風卷起她染血的衣袂,丹田處蟄伏的灼熱突然化作冰錐直刺靈臺。
"罪徒林霜擅闖試煉禁地,即刻......"陸長老的判詞被巖層二次崩塌的巨響打斷。
林霜在碎石雨中突然嗅到陳師兄藥罐里特有的苦艾味,右眼倒映的崩塌軌跡突然裂出三條金線——正是逆命訣手札里提到的因果裂隙。
蘇玉嬌的鮫綃披帛突然纏住她腳踝:"師妹這般急著尋死,莫不是要掩蓋昨夜殺害同門的罪證?"林霜踉蹌跌向危巖區時,清晰地看見三日前被蘇玉嬌推進寒潭的外門弟子,此刻正在她身后舉著留影石獰笑。
測靈柱轟然倒塌的瞬間,林霜咬破舌尖。
逆命訣殘卷里那句"以血為引,逆改天罡"在識海中炸開,她突然看清三百里外那具尸骸的嘴唇正在翕動,而自己掌心的痂痕開始吞噬飛濺的碎石。
此處戛然而止,僅留林霜沖向危巖時衣袖翻飛的殘影
山風卷著碎石刮過林霜染血的衣襟,她十指死死扣進巖縫。
掌心暗紅痂痕突然活過來似的,像蛛網纏住簌簌墜落的危巖。
蘇玉嬌的鮫綃披帛還絞在腳踝,寒潭水鬼般的陰冷正順著經脈往心脈鉆。
"師姐的移形換影訣掐錯了方位。"林霜突然沖著蘇玉嬌笑出聲,染血的虎牙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她借著披帛的拉力凌空翻躍,右眼碎金光暈暴漲的瞬間,那些墜落的碎石突然停滯在半空,裂出蛛網般的金色紋路。
陸長老的青銅羅盤發出刺耳鳴叫,林霜喉間涌上腥甜。
她咬破舌尖將血珠彈向半空,逆命訣殘卷里模糊的符咒突然清晰起來——三百里外那具尸骸翕動的嘴唇,竟與她此刻默念的咒文嚴絲合縫。
"坎位七寸!"
裹著血霧的嘶喊驚飛崖頂棲息的玄鳥。
林霜指尖凝出細如發絲的金線,精準刺入倒懸危巖的因果裂隙。
測靈柱坍塌的軌跡突然扭曲,本該墜崖的三名弟子被氣浪掀回安全區,而蘇玉嬌藏在云紋袖中的移形換影符,此刻正明晃晃貼在測靈柱斷裂處。
"噗——"
黑血濺在蘇玉嬌繡著金線的裙裾上,林霜踉蹌著扶住巖壁。
右眼碎金褪成渾濁的灰,掌心痂痕卻詭異地蔓延至手腕。
她盯著蘇玉嬌頸后因慌亂現形的青色胎記,突然想起昨夜那具黑衣人尸體——正是這個印記的主人,往她窗欞釘了十三枚蝕骨釘。
"鬧劇該收場了。"
霜雪般清冷的聲音劈開混亂,沈清淵踏著凝冰的劍氣落地。
他玄色暗紋的衣擺掃過林霜顫抖的指尖,腰間懸著的離火玉突然迸出幽藍火焰。
正要掐訣銷毀證據的蘇玉嬌慘叫一聲,腕間玉鈴鐺已被燒成赤紅。
"三日前寒潭,昨日藥廬,今日測靈柱。"沈清淵用劍鞘挑起那枚發燙的移形換影符,冰川似的眸子掃過蘇玉嬌慘白的臉,"玉嬌師妹需要本座請出溯光鏡么?"
陸長老的龜甲法器突然發出嗡鳴,他盯著林霜手腕蔓延的暗紋,鐵面竟閃過一絲驚悸。
正要開口,卻被沈清淵廣袖翻卷的氣勁打斷:"今日功過自有執法堂論斷,但——"他劍尖突然指向林霜染血的草鞋,"能看破巽風位因果裂隙的,天師門百年不過三人。"
林霜低頭咳嗽掩住眼底異色。
沈清淵離火玉的藍焰里分明映著傀儡絲的光澤,那些纏繞在他發梢的透明絲線,此刻正通向云海深處某個不可說的方位。
"面壁三月,清繳半數修為。"陸長老的判詞讓蘇玉嬌軟倒在地,她染著丹蔻的指甲突然刺入掌心,"弟子冤枉!
明明是林霜她......"
"需要本座說說你后頸的千機引魂印么?"沈清淵劍鋒擦過她鬢角海棠,花瓣瞬間凝成冰晶墜落。
他轉身時玄玉腰帶擦過林霜手背,一縷溫熱靈力突然注入她枯竭的經脈,"既救了人,就該堂堂正正受賞。"
林霜右眼突地刺痛。
那縷靈力里竟裹著細如塵沙的冰碴,正順著靈脈游向丹田處的天機眼。
她佯裝體力不支跪坐在地,趁機將逆命訣殘卷塞回鞋底——那里還藏著今晨在柴房外挖到的半塊青銅鎖。
暮色浸透執法堂青磚時,陸長老屏退左右。
他掌心的龜甲紋路突然活過來似的,扭曲成林霜腕間暗紋的形狀:"小丫頭可知,你改的不是碎石軌跡,是三百里外某人的生死線?"
林霜盯著香爐里盤旋的煙霧,突然嗅到與陳師兄藥罐里相同的苦艾味。
她將滲血的右手藏進袖口:"弟子愚鈍,只知同門性命重于泰山。"
"好人重于泰山。"陸長老突然掐滅燃燒的犀角香,青銅燈罩上映出他抽搐的嘴角,"逆天而行的代價,可比泰山壓頂痛多了。"他玄鐵護甲擦過林霜腕間暗紋,竟發出金鐵相擊的脆響,"三日后祭祖大典,你替本座送捆龍索去禁地。"
窗外驚雷驟起,林霜躬身退下時,瞥見陸長老案頭攤開的卷宗——正是三百里外那具鎖鏈融化的尸骸畫像。
而畫像旁研磨朱砂的硯臺,分明與她今晨在柴房外挖到的青銅鎖紋路吻合。
更新時間:2025-04-05 08: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