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條條戟影映烽煙,座座營盤布水邊。
梁山初定風云色,又見官軍到眼前。
話說梁山泊上自重陽火并以來,已是半年有余。魯智深新坐頭把交椅,大小事務經他分撥安置,梁山上下煥然一新。自宋江、吳用那伙人伏誅之后,眾頭領盡皆心服,群情歸附。轉眼春深時節,一片郁郁蔥蔥,比前番更顯生氣。此時梁山泊上,魯智深已將那六百里水泊并周遭村坊州縣盡數收歸麾下。
花和尚整頓人馬,將那八百里蓼兒洼分作三處屯兵:前寨仍由豹子頭林沖鎮守,左旱寨交與雙鞭呼延灼,右水寨托付混江龍李俊。原有七十二座烽火臺、三十六處暗哨皆未更動,只在金沙灘添設五百重甲步軍,由喪門神鮑旭統領。
馬步水三軍共計七萬八千余眾,內中馬軍五虎將尚存關勝、董平、索超,各領五千鐵騎分駐宛子城三面;步軍頭領雖折了李逵、王英,卻有行者武松并青面獸楊志各率一萬精銳,扼住梁山東北要道;水軍八萬仍歸李俊、童威、童猛掌管,大小戰船八百余艘泊在鴨嘴灘,與官軍水師隔五十里對峙。
周遭州縣中,濟州府、鄆城縣、東平府三處錢糧重地,皆由神機軍師朱武差遣圣手書生蕭讓、鐵面孔目裴宣往來調度。那曾頭市舊地新立營寨,由沒羽箭張清引三千兵馬駐扎,與青州府慕容彥達遙相對望。又有小李廣花榮引弓弩手三千,暗伏于獨龍崗松林深處,專司刺探京東兩路官軍動向。
梁山正北五十里外金沙江畔,新筑石堡三座,各屯糧草十萬石,分由赤發鬼劉唐、插翅虎雷橫看守。原屬宋清管治的南山酒店,現歸菜園子張青夫婦經營,每日接應四方好漢不下百人。這般布置下來,東至沂州蒙山,西抵大名府界,南達徐州邊境,北接滄州地界,方圓五百里皆在梁山旗號之下。
不說魯智深如何整頓山寨,且說那北京朝廷,自從宋江等人被誅后,梁山之事傳到天子耳中,龍顏震怒。原來自從魯智深掌管梁山,那替天行道的大旗又重新掛起,且不許眾將言及招安。那時節,京城宮中皆傳梁山起宣仁救民道場、擄掠州縣、擁兵百萬,恐襄龍庭,塞王師?;兆诨实郛敃r下詔,令眾文武商議討伐之策。
眾臣議論紛紛,有說發大軍圍剿者,有說招安感化者,有說用兵之后萬民流離者,有說將士征戰恐勞師遠徙者,七嘴八舌,議不停息。忽然殿上一位官員出班,奏道:“梁山賊人,當以大軍圍剿,方可滅盡?!北姽僖娔侨藭r,乃是當朝的河北宣撫使、大元帥太尉、樞密使童貫,官居極品,聲勢極盛,手握重兵,平日傲慢無禮,連宰相也不放在眼里。
童貫自請掛帥,率十萬大軍前往討伐梁山強寇?;兆诋敿磻?,命童貫為主帥,督率各路人馬圍剿梁山敵寇。童貫才領了圣旨,即日點齊御林軍四營,一齊拔寨起程,又從各方縣府征調新軍。軍令如山,八方戍兵,聞風而動,浩浩蕩蕩,十萬眾人,旌旗遮天,戈戟耀日,直奔梁山二關。
卻說那花和尚魯智深,自從大刀闊斧整頓梁山事務以來,日日在中軍帳調度山寨人馬,訓練眾軍,屯糧積草,廣聚軍械,銳意改革軍制,將那舊日紈绔頭領盡皆剔除,安排得七十二驍將人人心悅,三軍將士各個用命。他這邊正在忠義堂上處置軍務,忽聽外面傳進急報,說是北地探馬回來報信。智深喝道:“著他進來!”
那探馬進得堂來,拜倒在地,稟道:“啟稟大頭領,小人奉朱軍師之命,往北地探聽消息。剛回山不久,便有緊急軍情奏報?!?/p>
魯智深凝目問道:“快快道來,有何軍情?”
那探馬道:“小人打探得知,朝廷已知曉我梁山上下火并之事?;实埤堫伌笈?,令河北宣撫使童貫為主帥,童貫親率京師禁軍并各州鎮兵馬共計十萬,分八路縱隊圍剿梁山,前軍:睢州兵馬都監段鵬舉,左軍:鄭州兵馬都監陳翥,右軍:陳州兵馬都監吳秉彝,后軍:唐州兵馬都監韓天麟,其余四路:嵩州、許州、汝州、河北等地都監各領一軍,中軍:童貫自領三萬精銳,含'飛龍、飛虎、飛熊、飛豹'四營。近日已大舉向我山寨推進,目下正駐扎在濟州府外,約莫五日可抵我梁山地界?!?/p>
智深聽罷,哈哈大笑,屋梁震響,道:“朝廷終于按捺不住了!好,正好借他人頭,祭我梁山大旗!”遂命左右急速傳令,召集各軍頭領到忠義堂議事。
不多時,林沖、武松、朱武、李俊、楊志、關勝等核心頭領盡皆到齊,各自見禮坐定。魯智深將探馬帶回的消息說與眾人,道:“諸位哥哥,眼下官軍將至,你等各有何策?”
林沖跨前一步,抱拳道:“據探馬所報,童貫率官軍已至濟州府外。若不阻其銳氣,恐怕五日之內便兵臨山下。依小弟之見,當遣精銳馬軍出寨,在半途伏擊,挫其鋒芒,然后徐徐退回山寨,誘其深入。他若追至水泊邊緣,便叫水軍出動,斷其后路,前后夾擊!”
武松接道:“林教頭所言甚是。官軍遠來疲憊,我等可使奇兵,夜襲其營,擾亂軍心,然后由正面強攻,定能大獲全勝!”
朱武捋須道:“兩位所言皆有道理。然吾觀此童貫,乃是朝廷重臣,必有韜略。若他分兵把守要道,斷我退路,恐我軍騎虎難下。依朱某之見,不如固守水泊,讓他來攻。水泊崎嶇,道路難辨,又有水軍策應,我等且守且戰,等他軍糧耗盡,士氣低落,再一鼓作氣,全力出擊,必可大破官軍!”
混江龍李俊起身道:“朱軍師之言不差。依俺看,水泊地勢險要,正該據險而守。官軍雖有十萬,卻不熟水性,萬一被我水軍伏擊,那就如甕中捉鱉,任我宰割!”
青面獸楊志道:“今番官軍聲勢浩大,童貫雖非武將,卻極會用人。咱們須得多加小心,不可輕敵?!?/p>
盧俊義道:“俺倒以為,官軍初來乍到,不熟水土,我等正該趁其立足未穩,分兵多路出擊。若讓他穩扎營寨,日后恐增添我軍難度?!?/p>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不休,各執一詞。花和尚聽得耳根發熱,將禪杖往地上一磕,喝道:“既然大伙各有高見,灑家拍板定奪!”眾人立時安靜下來,齊耳受教。
智深目光如電,環視眾頭領,道:“既然官軍已至濟州,必欲爭鋒。依灑家之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依朱軍師之策,先行固守,把那官軍引到水泊邊緣,然后由林教頭、武二郎帶領精銳突擊,截斷其前鋒。同時,李俊兄弟水軍從側翼出擊,斷其糧道。如此一來,腹背受敵,首尾難顧,官軍必亂?!?/p>
眾將齊聲道:“大頭領所言甚是!”
魯智深接著道:“楊志帶弓弩手埋伏于官軍必經之道,伺機狙擊那些頭目官員;關勝領騎兵駐守聚義廳左右,隨機應變;盧俊義統帥全軍,調度指揮,不得有誤?!北婎^領聽命,各自領了責任。
智深又叫人取過一面大旗,插于堂前,上書“替天行道”四個大字,道:“此番與官軍對敵,咱們便打出這四個大字,讓天下人知道,梁山好漢不屈于淫威,敢與朝廷叫板,也不是貪圖富貴,只為替天行道,救民于水火!”
眾人聽了,無不熱血沸騰,紛紛拔刀爭先,齊聲高呼:“替天行道,滅不平!”聲震屋瓦,響徹云霄。
當下智深傳令退堂,一面命人打點軍器,一面令人在通往濟州的必經道路上設下疑兵,一面遣人設下埋伏,處處點起烽火,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象。話說魯智深在忠義堂上與眾頭領商議已定,當下便傳令退堂,各自去安排軍務。眾頭領領命而去,只有朱武、林沖、李俊三人留下,與魯智深密議軍情。
智深沉吟片刻,對朱武道:“軍師,那童貫雖是文官出身,卻也久經沙場,未必輕易中計。咱們若只是按常理布陣,恐怕難以取勝。依灑家之見,不如來個'虛虛實實',叫他摸不著頭腦,自亂陣腳。”
朱武捋須微笑道:“大頭領所言極是。依小人之見,官軍遠道而來,不熟水土,又不知我梁山地形。何不在他們進軍路線上設下疑兵,使其疑神疑鬼,不敢貿然前進?”
林沖眼睛一亮,接口道:“軍師此計甚妙!我們可在官軍必經之路上,每隔十里便設一處假烽火臺。夜間點起篝火,擂鼓吶喊,使官軍誤以為我軍伏兵遍布,不敢輕進。”
李俊也道:“不錯!我水軍還可在蘆葦蕩中布設鐵索、沉船,做成水下障礙。只在其中留出幾條安全航道,僅我梁山船只知曉。若官軍貿然駛入,必然觸礁擱淺,任我宰割!”
魯智深聽了三人之言,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三位兄弟所言,正合灑家心意。咱們便如此行事,叫那童貫吃個啞巴虧!”
當下四人又密議了一番,各自分頭行事。魯智深傳下將令,命白勝組織一支假難民隊伍,前往官軍營中“投誠”,故意“泄露”梁山主力屯于金沙渡的假情報,引誘官軍入彀。又命林沖率領五百精銳騎兵,在官軍前鋒必經之路設伏,待機出擊,挫其銳氣,然后佯敗,誘敵深入黑風口峽谷。楊志則領弓弩手埋伏于峽谷兩側,專射官軍將領,尤其是段鵬舉的副將周信,務必取其首級。
再說水軍這邊,李俊召集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吩咐道:“你三人水性最好,可訓練一支水鬼隊,每人攜帶鑿船工具,潛伏水下。待官軍樓船駛入我水泊腹地,便從船底鑿洞,叫他們插翅難飛!”
阮小七拍著胸脯道:“哥哥放心!這等事,俺阮家兄弟最拿手!保管叫那些官軍樓船,一個個變成水底龍宮!”
李俊又對童威、童猛道:“你二人帶領水軍,在蘆葦蕩四周布下水寨,只等官軍入彀,便四面合圍,叫他有來無回!”
眾頭領得令,各自散去準備。且說林沖領了魯智深將令,點起五百精銳騎兵,連夜出發,直奔官軍前鋒段鵬舉部駐扎之地。一路上,林沖命人每隔十里便設一處假烽火臺,夜間點起篝火,擂鼓吶喊,做出大軍壓境之勢。
那邊楊志也帶著三千弓弩手,悄悄埋伏在黑風口峽谷兩側的密林中。這黑風口峽谷地勢險要,兩邊山高林密,中間只有一條窄路可通行,最是設伏的好地方。楊志命弓弩手各自找好有利位置,嚴陣以待。
再說水軍頭領李俊,領了魯智深將令,立刻調集水軍將士,在蘆葦蕩四周布下水寨。又命人在水下布設鐵索、沉船,只留幾條安全航道,且用蘆葦做記號,外人絕難辨認。阮氏三雄則訓練了一支水鬼隊,每人腰纏麻繩,手持鋼鉆鐵錘,專攻官軍樓船底艙。
白勝那邊,也依計而行,組織了一批“難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裝作逃難的百姓,向官軍營地走去。
且說童貫大軍已至濟州府外,正在安營扎寨。童貫雖是文官出身,卻也久經沙場,頗有些韜略。他見梁山泊地勢險要,水道縱橫,不敢貿然進兵,便召集諸將議事。
帳中眾將濟濟,童貫高坐帥位,下首坐著八路軍的主將:前軍都監段鵬舉、左軍都監陳翥、右軍都監吳秉彝、后軍都監韓天麟,以及嵩州、許州、汝州、河北等地都監。童貫環視眾將,道:“梁山賊寇,盤踞水泊,稱霸一方,朝廷屢次討伐不下。今番皇上特命本帥率軍前來,務必蕩平賊巢。諸位將軍可有良策?”
段鵬舉出列道:“啟稟元帥,末將愿領前軍,直搗梁山,擒拿賊首魯智深,以解朝廷之憂!”
童貫點頭道:“段將軍忠勇可嘉。不過梁山地勢險要,賊人又熟悉水性,我軍貿然進攻,恐有不測。還需細細籌劃才是。”
正說間,忽有哨探來報,說在通往梁山的路上,每隔十里便有賊兵烽火,似乎伏兵甚眾。童貫聞言,眉頭微皺,正欲發問,又有軍士來報,說抓到一批從梁山逃出的難民,言說梁山內部不和,可一問究竟。
童貫命人將那些“難民”帶上來。只見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被押至帳前,為首一人跪地叩頭,哭訴道:“小人等是梁山附近村民,因不堪賊人盤剝,冒死逃出。今見天兵到來,特來投奔,愿為大軍效力?!?/p>
童貫問道:“你等既從梁山逃出,可知賊人虛實?”
那人道:“回稟元帥,自從魯智深做了梁山之主,山寨內部多有不和。如今賊人主力屯于金沙渡,約有精兵三萬。其余水寨空虛,若大軍從偏僻水道進攻,必能一舉成功!”
童貫聽了,半信半疑,又細問了幾句,見那人言之鑿鑿,似無破綻,便暗自思忖:若梁山果真內部不和,主力又集中在金沙渡,倒是個可乘之機。當下便命段鵬舉領前軍五千,從正面進攻,試探虛實;又命水軍都監率戰船百艘,從水路偷襲梁山水寨。
段鵬舉領命,點起五千精兵,次日拂曉出發。一路上果見十里一處烽火臺,夜間火光沖天,鼓聲震地,旗幟招展,似有大軍埋伏。段鵬舉心中疑惑,不敢貿然前進,只得小心翼翼,緩緩而行。
行至一處平坦開闊之地,忽見前方塵土飛揚,一彪人馬奔來,旗幟上大書“梁山泊”三字。段鵬舉急忙列陣迎敵。那支人馬約有五百之眾,為首一員大將,手持丈八蛇矛,正是豹子頭林沖。
林沖縱馬當先,大喝道:“來將通名!”
段鵬舉也不示弱,挺槍出陣,喝道:“吾乃朝廷前軍都監段鵬舉是也!爾等賊寇,還不下馬受縛!”
林沖冷笑道:“狗官休得猖狂!看槍!”說罷,一矛刺來。段鵬舉急忙揮槍招架,兩馬相交,兵器相擊,叮當作響。兩將斗了三十余合,不分勝負。
林沖見時機已到,忽地撥馬便走,大叫道:“官軍勢大,且退!”
段鵬舉見狀,大喜過望,以為梁山軍怯戰,急忙下令追擊:“賊兵不敵,全軍追擊,務必活捉賊首!”
副將周信進言道:“將軍,恐有埋伏,不可輕追?!?/p>
段鵬舉道:“梁山賊兵不過五百,我軍五千,何懼之有?況且那賊將已然膽怯,正好乘勝追擊,立下大功!”說罷,親自率軍追趕。
林沖引兵且戰且退,將官軍引入黑風口峽谷。段鵬舉不知是計,率軍緊追不舍。待官軍大隊人馬都進入峽谷,林沖忽地一聲呼哨,兩邊山上頓時箭如雨發,正是楊志的弓弩手發動突襲。
段鵬舉猝不及防,軍中大亂。楊志早已瞄準了段鵬舉的副將周信,一箭射中其咽喉,周信應聲落馬。段鵬舉見勢不妙,急忙下令撤退,無奈箭如飛蝗,傷亡慘重,只得丟下尸體,狼狽逃竄。
再說水軍都監那邊,率領戰船百艘,從水路偷襲梁山水寨。不料剛入蘆葦蕩,便觸礁擱淺,船只東倒西歪,動彈不得。正在驚慌之際,忽見四面蘆葦叢中冒出無數小船,船上盡是梁山水軍,弓箭齊發,火炮轟鳴。官軍戰船首尾不能相顧,腹背受敵,大敗虧輸。
更有甚者,阮氏三雄率領的水鬼隊,悄悄潛到官軍大船底下,用鋼鉆鑿船,不多時,幾艘大船便進水下沉。水軍都監見勢頭不對,急忙下令撤退,無奈水道已被梁山水軍封鎖,進退兩難,只得棄船登岸,狼狽逃竄。
童貫得知前軍和水軍皆敗,大為震怒,又驚又疑。正欲重新部署,忽又接到探馬急報,說梁山賊兵主力已從金沙渡出發,直撲大營而來。童貫聞言大驚,急忙下令全軍戒備,準備迎敵。
卻說魯智深在忠義堂上,已得知林沖、楊志大破官軍前鋒,水軍也大獲全勝的消息,不由哈哈大笑,對眾頭領道:“好!好!好!第一仗便打了個開門紅!咱們再施連環計,叫那童貫有來無回!”
正是:
疑兵處處迷官眼,暗箭紛紛射敵營。
梁山好漢施妙計,官軍如何逃虎口?
畢竟童貫大軍如何應對,且聽下回分解。
旌旗遮日映山紅,烽火連天照水明。
官軍十萬來圍剿,梁山好漢不輕饒。
畢竟官軍與梁山相持,到底鹿死誰手,且聽下回分解。
更新時間:2025-04-03 17:3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