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寧毅開始了名副其實的“禁足生涯”。
皇帝的旨意傳遍后宮,一道象征性的禁令貼在了七皇子寢宮的宮門上。外圍看守的侍衛數量也略有增加,雖然依舊不是密不透風的鐵桶,但足以限制寧毅的自由活動范圍,也有效地隔絕了絕大部分不必要的探視和潛在的騷擾。
對此,寧毅表面上唉聲嘆氣,抱怨連連,內心深處卻樂見其成。
他正好需要一段相對安全且不被打擾的時間,來消化吸收穿越帶來的巨大信息量,更深入地熟悉這個世界的規則,系統地提升自己的實力,并為未來的反擊和崛起做好充分的準備。
每日清晨,天還蒙蒙亮,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欞灑入寢宮時,寧毅便會準時醒來。他徹底摒棄了原主賴床到日上三竿的惡習,在簡單的洗漱后,立刻開始了他雷打不動的體能訓練。
從最基礎的拉伸、熱身,到逐漸增加強度的俯臥撐、仰臥起坐、深蹲、蛙跳,再到利用寢宮內的桌椅、假山、門框進行一些簡易的力量和平衡訓練,最后是在寢宮自帶的小院子里進行枯燥卻必要的耐力慢跑和爆發力沖刺……他以一種近乎自虐的驚人毅力,一點點地挑戰著這具廢柴之軀的極限。
汗水很快浸透厚實的衣衫,留下斑駁的鹽漬;肌肉的酸痛與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反復沖擊著神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肺部仿佛要炸開……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但每當他感到身體快要崩潰,意志快要屈服的時候,前世“戰狼”那鋼鐵般的意志和永不言棄的信念就會支撐著他咬緊牙關,繼續下一個動作,多跑一步,多堅持一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個人命如草芥、危機四伏的封建王朝,只有擁有強大的體魄,才是生存下去的最根本保障,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才能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除了近乎殘酷的體能訓練,寧毅也沒有放松對知識的汲取和戰略的思考。
他通過福安,以“禁足無聊,欲讀書解悶”為由,弄來了大批的書籍。這些書籍涵蓋了本朝及前朝的歷史典籍、地理方志、軍事兵略、律法條文,甚至還包括一些記錄風土人情、奇聞異事的雜記、游記等各個方面。他就像一塊干涸已久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關于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努力構建起一個完整的世界觀,并將腦海中儲存的現代知識與這個時代的具體背景相結合,尋找可以落地生根、發揮作用的契合點。
他發現,大寧王朝的軍事體系雖然還停留在冷兵器時代,但并非一無是處。它已經有了相對完善的步、騎、弓多兵種協同作戰的理念,以及初步但有效的陣法運用和指揮體系。這讓他開始深入思考,能否將現代的某些先進戰術思想,比如強調信息傳遞效率和戰場遮蔽的“迷霧”戰術、小規模精銳滲透破壞的特種作戰理念、以及更加科學高效的后勤保障和傷員救治體系,巧妙地融入到這個時代的戰爭模式中?
他還對這個世界的冶金和工匠技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仔細研究了宮中器物的材質、工藝,甚至讓福安偷偷弄來了一些禁衛軍制式裝備的殘片進行觀察。他發現,這個時代的金屬冶煉技術雖然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在材料提純、合金配比、熱處理工藝等方面,與現代相比,還有著天壤之別?;蛟S,可以通過改進煉鐵高爐的設計、優化燃料配比、引入更有效的淬火技術,來顯著提升兵器鎧甲的質量?或者,利用更先進的力學原理,設計出威力更大、射程更遠、操作更簡便的武器裝備,例如配重式投石機、結構更優化的復合弓、甚至……早期形態的火藥武器?
當然,他也時常翻閱那些在原主記憶中枯燥乏味的詩詞歌賦、經義策論。這并非是為了附庸風雅,而是將其視為一種重要的、無形的“武器”。通過那首《登鸛雀樓》引起的波瀾,他更加確信,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文人擁有巨大話語權的時代,一首驚才絕艷的好詩,一篇鞭辟入里的策論,其影響力有時甚至能超過千軍萬馬。 如果運用得當,完全可以用來快速提升個人聲望、扭轉不利輿論、凝聚人心、甚至結交那些真正有才華、有抱負的盟友。他開始有意識地篩選記憶中那些意境高遠、氣魄宏大、又能與這個時代背景產生共鳴的傳世名篇,準備在合適的時機,以“幡然悔悟”、“潛心向學”、“偶得佳句”的名義,“創作”出來,為自己塑造一個全新的形象。
就這樣,日子在規律而充實的訓練和學習中一天天過去。
寧毅的禁足生活,在外人看來,或許是失寵皇子的落魄與無奈,或許是紈绔子弟被管教后的暫時收斂,但對他自己而言,卻是一段極其寶貴的蟄伏、積累和蛻變的黃金時期。
他的身體在嚴苛的訓練和充足的營養補充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肌肉變得更加緊實有力,線條逐漸清晰;心肺功能顯著提升,耐力和爆發力都遠非昔日可比。雖然距離前世的巔峰狀態還差得很遠,但至少已經擺脫了那副弱不禁風的“廢柴”標簽。那股神秘的“天生神力”也似乎在持續的鍛煉和有意識的引導下被逐漸激活,雖然還無法隨心所欲地掌控,但其蘊含的巨大潛力讓他充滿了期待。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銳利、沉穩,不再有原主的渙散和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經歷過血與火洗禮后的冷靜和洞察力。
他的氣質也在潛移默化中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還是刻意保持著一些符合“七皇子寧毅”身份的紈绔和懶散表象,但偶爾在思考或下達指令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種冷靜、果決和不容置疑的威嚴,已經讓身邊伺候的宮人,尤其是心思玲瓏的福安,感到越發敬畏和捉摸不透。
這期間,宮里宮外也并非風平浪靜,暗流始終在涌動。
蘇貴妃果然如她所言,在皇帝面前替寧毅周旋回護,時常送來各種滋補的湯藥和精致的吃食,噓寒問暖,母子關系在無形中變得更加親近和信任。同時,她也利用自己在后宮盤根錯節的勢力和眼線,不動聲色地暗中搜集著關于大皇子及其黨羽的不利信息。
宰相柳元慶那邊,在皇帝下旨斥責大皇子、令其徹查之后,便沒有再直接針對寧毅。據福安偷偷打探來的消息,柳相爺似乎真的將重心放在了“追查真兇”上,暗中調動了不少力量,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查東宮及與大皇子有關聯的勢力,雙方的關系變得極其微妙和緊張。柳如煙也曾派人送來過一次謝禮,除了一些名貴的藥材,還有幾本據說是她親手抄錄的佛經,既表達了謝意,也傳遞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合作信號,同時似乎也在暗示寧毅修身養性、暫避鋒芒。
而大皇子寧戰,在被皇帝斥責并勒令徹查、給交代之后,表面上似乎變得低調收斂了許多,將那個替罪羊管事太監魏忠交了出來,算是給了皇帝和宰相一個“交代”。但福安不止一次地向寧毅密報,說感覺到仍有人在暗中監視七皇子寢宮的動靜,甚至試圖用重金收買他身邊的宮人,打探寧毅的真實狀況。
對此,寧毅只是冷笑置之。他指示福安保持高度警惕,對那些試圖收買的人虛與委蛇,故意透露一些“七皇子依舊意志消沉、沉迷玩樂”的假消息,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他知道,大皇子絕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挫折就善罷甘休。這次的交鋒,只是雙方互相試探的第一回合。禁足只是暫時的平靜,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不遠處的天際線悄然醞釀。
轉眼間,半個月的時間在緊張而充實的蟄伏中悄然流逝。
這天傍晚,夕陽熔金,將天邊的云霞染成絢爛的色彩。寧毅剛剛結束一輪高強度的體能訓練,渾身汗水淋漓,正赤著上身,坐在院子里用涼水擦拭身體,感受著晚風帶來的絲絲涼意。古銅色的肌膚上,肌肉線條雖然還不算非??鋸垼呀洺錆M了力量感和爆發力,與半個月前那個孱弱的紈绔子弟判若兩人。
福安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凝重、興奮與難以置信的復雜神色。
“殿下,”他走到寧毅身邊,聲音壓得極低,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剛……剛得到宮里傳來的確切消息,陛下……陛下他……下旨了!”
寧毅擦拭的動作一頓,心中猛地一跳,抬起頭,目光銳利如電:“什么旨意?”能讓福安如此失態,絕非小事!
福安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激動的心情,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說道:
“陛下……下旨,令……令東宮大皇子寧戰,即刻啟程,前往北境,代天巡狩,巡查邊防,犒賞三軍,并……督辦糧草軍械!”
前往北境?巡查邊防?犒賞三軍?還督辦糧草軍械?!
寧毅的瞳孔驟然一縮!手中的布巾無聲滑落。
北境,那是大寧王朝常年與北方強敵北蠻/北狄血戰的前線,苦寒之地,危機四伏!而且,“代天巡狩”、“督辦糧草軍械”,這絕不僅僅是簡單的巡邊慰問,這分明是授予了極大的權力,甚至是對邊境軍務的直接插手權!
皇帝在這個微妙的時刻,突然給大皇子如此重任和實權,派往局勢復雜的北境前線?
這一手,到底是什么用意?是想借北境的戰火真正歷練這個儲君?還是想借機將其調離京城這個權力旋渦?亦或是……另有更深的、不為人知的算計?
寧毅敏銳地感覺到,這道突如其來的旨意,如同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不僅照亮了眼前迷霧重重的棋局,更可能徹底打破目前京城各方勢力之間脆弱的平衡,帶來難以預料的變數!
蟄伏了半個月,積蓄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但,時局,似乎已經不等人了!
或許……是時候該利用這禁足的身份,做一些禁足期間“不該”做的事情了!
更新時間:2025-04-03 13:5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