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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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今夜是李唯在大唐長安的最后一晚。

又籌辦了場夜宴,說是為皇子餞行。

宴會是武舍人攜中書省布置,并未讓禮部與鴻臚寺染指。

席間歌舞一片,忽然鼓聲與琵琶響起,竟是一首《秦王破陣樂》。

李唯拿起杯盞的手一頓,而李老手中的筷子更是呤啷聲清脆地掉到了地上。

如今朝中武將多新貴,文臣中除去兩黨黨魁,都少有二代朝臣。

只是今日女帝特開特赦,不少于長安養老的舊部將也來此,飲杯酒、敬皇子。

他們聽著這破陣樂,霎時紅了眼眶。

可席間大臣卻頗有隔江猶唱后庭花之意,反倒是恭維道,

“我就說這《秦王破陣樂》差點意思,原是缺了武將軍啊?!?/p>

“是啊,武將軍威風凜凜,原只有他才配得上這首破陣樂啊?!?/p>

這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大臣又看了眼坐在使臣邊上的公主,笑道,

“朔丹大公主一直看著武將軍,恐怕也和臣是一樣的想法?”

朔丹大公主被點名,一愣之后,卻笑著承認道,

“是,本公主也覺得這首《秦王破陣樂》當由武將軍演繹才好,其他人都配不上!”

嘩啦——

一聲巨響,是坐在最外側幾個不知名的老人掀了席面。

聲響驚得坐在前頭大人們,都被嚇了一跳。

“你這老匹夫,知道這是哪嗎,竟然造次!”女帝身旁的內侍一腳上前呵斥道。

幾位老將羞憤至極,本不擅長言詞的他們,遇上了女帝身旁的內侍,那是只有虧吃。

李唯站了出來,

“幾位老將吃了酒,難免身體不適,還望圣皇準許他們去更衣?!?/p>

內侍瞧見女帝點頭,甩了甩拂塵,用著鼻孔瞪了幾眼,“哼,還不快滾!”

女帝根本不在意這場微不足道的騷亂。

她很滿意這首曲子,也更滿意諸卿的表情。

這首破陣樂本就是她要求在此時演出的。

當年秦王掃六合,天下大一統,為始皇帝。

她是天下第一位女帝,是日月當空古往今來第一人,這首曲子配她正合適。

朔丹使臣包括畢力格都看得不明所以。

朔丹大公主很不滿,又是李唯給她找不快!

而李老不久后便提了離席,李唯也一樣以不勝酒力尿遁了。

轉角處,李老抱住李唯就是嚶嚶痛哭。

不知不覺中,李唯已經成為李老心中的主心骨了。

“唯兒?。。〉钕掳。。?!我大唐,危矣!大唐危矣?。?!

如今妖后,和亂臣賊子,都敢在國宴上肆無忌憚的羞辱太宗皇帝了!

啊啊啊?。。。∥宜篮罂蛇€有顏面下去見列祖列宗嗎!”

“……”

這時,方才在席間同別的大臣一起起哄,拿破陣樂拱火武將軍的一位宗室子正好路過。

他與李唯同輩,是瑯陽王之子李兆。

李兆對李老十分尊重,見他嚎啕大哭,趕忙上前關心道,

“叔公,可是誰讓您和殿下受了委屈?快跟我講,我帶人幫您揍他去?。 ?/p>

李兆不說還好,一說李老便回想起這龜孫兒在席間的發言。

“你個混賬東西??!”

“???怎么了?”李兆一臉懵。

經過李唯的提示,李兆才知道原委,可他還是不懂,

“剛剛那首曲兒怎么不對了嗎?

秦王破陣樂?秦王那關我們李氏什么事兒???秦王不是嬴政嗎?”

“叔公?叔公???”

看著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李老,李唯只能說,

“李兆,你還是去找你爹吧?!?/p>

“啊,好吧殿下,那您多安慰安慰叔公,他年紀大了,可不能這么動氣了?!?/p>

“……”

待到李兆走之后,李老才平復了情緒。

“唯兒啊,她武氏果然是妖孽!!

如今朝中遍布厭勝之術,使中流砥柱不顧家國榮辱、是非對錯,使我李氏子孫昏聵放肆、連誰是自己的祖宗都不記得了??!

我能掙脫這厭勝邪術,想必是借助了你身上的真龍之氣。

你逃離在外是好事。

濟蒼生于武氏之衰,安社稷于唐室之復。

叔公等著你回來!”

如今撿回了腦子的李老,早就明白了李唯和親的用意。

他覺得李唯貴為皇子都可臥薪嘗膽,他又豈能沉浸在憤懣與宦海虛浮的權利之中?!豈能給日后回朝登基的殿下留一堆爛攤子?

妖后是要把自貞觀盛世積攢的東西都丟個精光?。?/p>

他雖如今才清醒,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他虛長六十一歲,正是打拼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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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了大早,下午未時半才出了城。

李唯出行的隊伍不短,一半是屬于他自己的,一半是朔丹此行與大唐交換的物資。

女帝命許欽寂做隨行將領,領三百精騎扈從。

許欽寂出身地方小族,望族瞧不上、與武氏政權又無舊怨,依附著皇權一路晉升到現在,故是忠誠的女帝一黨。

得令‘速去速回’的他,考慮的是行進速率而非皇子的舒適度,所以他一路疾行,只有夜間休息。

李唯倒是無所謂。

他的馬車是改制的,盡全力的增加了減震設計,只要不是故意往石子路和坑里沖,顛簸起來的感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充分利用了車廂內有限的空間,達到了白天日常使用時寬敞舒適,總有地方可以伸開腿腳,不必拘泥于正坐。晚上也可以把不需要的東西折疊或拆卸,鋪上棉被、軟墊,舒舒服服的攤開了睡覺。

可大公主阿茹娜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就算阿茹娜也會騎馬打獵,可會騎馬與能疾行趕路是兩碼事。

起初她還有意招搖過市一般的騎著馬,可不過兩日她便縮在馬車里不出來了,而縮在車廂里又是一種別樣的折磨。

改造馬車只此一輛。

圖紙是李唯自己畫的,零部件尺寸等等細節也都標注好了,工匠和做苦力的奴隸在人頭的鼓舞下效率飛快,不出分毫差錯的時候,還能有余力完善美觀。

李唯作為落榜美術生,無奈只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市理科狀元,就算不在藏經閣悟道,也有些旁人比不來的先天優勢。

車馬浩浩蕩蕩如長龍一般從長安城出發,關中平原路況較好,因著途中有雨才花了十五日。

從太原到雁門關的路難走,呂梁山區需要翻山越嶺,很多時候兜兜轉轉一天,在地圖上不過是直線距離的一個點。

夏日里的山路不好走,不過四百里的路程,卻也同樣走了十五日。

出了雁門關,便是離家了。

李唯在今日特意騎上了馬。

與記憶中的熱鬧、人山人海、是個垂垂老矣的故事不同,他眼前的雁門關巍峨、魁梧、沉默。

軍士站在城墻上值守一言不發,墻壁上的痕跡斑駁,城墻腳邊的土地好似燕脂,背后群山峭壁森然,長城蜿蜒盤踞,好個天下第一關。

待走遠,臨下馬上車前,李唯轉頭回看向雁門關。

這一刻他想,若是站在那城門上為將領,他恐怕也會喊上一句: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關外果然朔風卷地、黃沙蔽空,豈是荒涼二字能概括的。

與走出雁門關陡然有些悵然的李唯不同,在趕路時蔫吧了的大公主阿茹娜卻是神采奕奕的活了。

這剛扎營,便聽著有人來匯報說,

“殿下!朔丹大公主不知怎么的非要打死您的侍從?。 ?/p>

更新時間:2025-04-03 13: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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