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倆人都不想做飯,就對付了一口,想著夜宵再墊補,要不然這么傻癡酣睡的,遲早長成兩個大胖子,西屋的小床容不下,東屋的大炕得壓塌。
苗燕敖去西廂廚房開火,多了個人,得多做點。
等他做飯估計得有時候,姜玄就先擺上炕桌,拿了點花生瓜子,把紅酒醒上。
他看胡獸醫臉頰已經有點凹進去了,眼底兩片烏青,估計不是今天才吵的架,沒準已經鬧別扭好久了,上次看他就不太自然。
姜玄拿一塊巧克力扒開,遞到胡獸醫手里。
“你先吃一口。”
胡獸醫抽抽噎噎,咬一口巧克力含著,食不下咽。
姜玄沒著急問,等他心情平復,讓他自己說吧。
胡獸醫自己倒一杯酒,喝了兩大口,倒不是借酒消愁,好像確實是渴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轉頭在屋里看一圈,看向姜玄。
“你準備得很充分。”
啊,剛才準備辦事,東西都在炕稍放著呢。
姜玄臉爆紅,趕緊過去,把東西放回炕柜里。
“咋樣?”胡獸醫拉住他,貼著他的耳朵問:“舒服還是爽?”
姜玄害羞低著頭。
“你這人真是……”
“說點開心的,讓我開心一下,大大方方的?!?/p>
胡獸醫推推他:“看起來苗老師還行,你可比前段時間滋潤多了。”
姜玄被推搡得搖來擺去,忍不住笑起來,臉頰飛滿紅霞。
“煩不煩?”
胡獸醫也笑,眼巴巴地看著他。
姜玄實在抵不過這渴求八卦的目光,一邊笑著,一邊艱難地附耳道:“謝謝你教我,確實很舒服,也很爽。但就是,這事是不是不能天天來???”
胡獸醫笑得肩膀發抖。
“老光棍小寡婦,干柴烈火的,攔也攔不住。過段時間再養生吧?!?/p>
“誰是小寡婦?”姜玄氣得擰他。
“第一年,他哄著你;第二年,按時交公糧;第三年,就得你求著他了……”
胡獸醫笑得像個鵝似的,嘎嘎嘎嘎。
“你倆擱這兒嘮啥呢?大老遠就聽見了?!泵缪喟蕉酥鴽霾撕屯肟赀M來,讓他們先吃一口。
他見姜玄躲在胡獸醫肩膀后頭,臉紅得不像話,一猜準沒說好話。
“就你一天天帶壞我家小孩?!?/p>
胡獸醫勇敢對視。
“我不帶壞,哪有你的好日子?”
姜玄一下笑倒在炕上。
苗燕敖也笑,休說休說,趕緊撤退。
看著胡獸醫情緒好一點了,姜玄接了一盆水,端過來讓他洗手吃飯。
“哎喲我天爺啊,你也太小媳婦兒了吧?我啥時候享受過這種待遇?。俊?/p>
胡獸醫受用不起,趕緊把水盆端回臉盆架,打了肥皂洗手。
再回來,又是一臉壞笑。
“你家老苗上輩子修了什么福氣,媳婦兒這么會伺候人?”
姜玄笑容加深,眼神溫柔。
“救命之恩?!?/p>
沒想到,就這一句話,讓胡獸醫剛轉好的情緒瞬間崩潰,趴在炕上,捂著臉就哭。
這是咋地啦?
姜玄也想哭,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
“行啦先別哭啦,有事您說話。小姜總……呃……小姜兒為您服務……”
哎呀不對,怎么把這話說出來了?
偏偏胡獸醫就長了個八卦腦袋,也不哭了,抬頭看他。
“小姜是誰?”
姜玄面不改色:“交通臺老娘舅欄目的心理咨詢師?!?/p>
“哦。”
胡獸醫翻身坐起來,靠著姜玄的肩膀,抽抽噎噎。
“他救過我的命,就為這事我倆在一起的。他對我很好,但管得也很嚴,審我跟審賊似的。上次從你家受傷,他沒罵我,也沒說我,還挺溫柔。誰想到,給我蓋了個章。然后也不止一次,次次換位置,我自己根本看不見,他就說沒有。我天天扛著個吻痕去單位上班,去農戶家防疫,招搖過市。人人看著我的眼神都憋著笑!丟死人了。他就是故意的!”
就為這個嗎?
姜玄是知道自己從前認知有錯誤,底線很低,但一個沒打招呼的吻痕,不算是個上綱上線的大罪過吧?
“你不是說你從不受委屈的嗎?那就跟他吵一架唄。”
“我吵了?!?/p>
“然后就離家出走?那事到現在有半個月了,你肯定還有別的事?!?/p>
胡獸醫不自在地扯著領子,很熱,脖子上都是汗。
姜玄看看外頭,苗老師還在忙。
他拍開胡獸醫的手,解開他的襯衫領扣,拉開一看,喲,這豈止是種草莓?這不咬的嗎?
胡獸醫脖子不長,身上有點肉肉,領口以下部位青青紫紫黃黃,一片一片的,乍一看像皮膚病似的。
而且有些地方還結著血痂。
姜玄給他把扣子扣回去,推開前后窗,讓風進來,他能涼快一點。
上次見過他對象一面,那身材絕對是練家子,自己的保鏢也不過如此,小胡獸醫與之相比就是一塊棉花糖。
真的動起手來,他絕不是對手。
像他說的,人家打他,他剁了人家,他敢嗎?
舍得嗎?
“你眼淚巴巴地坐在我家炕頭,有煩惱又不跟我說,存心看我著急?”
胡獸醫推推他。
“我又不是你男人,別跟我撒嬌?!?/p>
他推了一下,姜玄居然沒動,身子都沒搖晃。
胡獸醫一陣奇怪,兩只手用力,又去推他的肩膀。
姜玄巋然不動。
胡獸醫肅然起敬。
“哥,你……你深藏不露啊。”
“他要真欺負你,我可以幫你報仇,我自己就夠了?!苯粗F醫,沒什么表情,眼睛是在笑的,笑得很鋒利:“需要嗎?我現在就去?!?/p>
“哎別……”胡獸醫肩膀塌下來:“好吧,我說?!?/p>
胡獸醫的對象叫田野,比他大幾歲,倆人在一起三年了。
這三年里,給田野介紹相親的就從來沒停過,過年放假七天能安排八個。
胡獸醫每次都不說什么,他情愿不知道這些事,但是田野每次都跟他說,甚至還把對方的照片給他看。
雖然,每次相親都被田野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拒,但總有他得罪不起的人。
單位的領導看上了他,給他介紹自己家女兒,承諾一定扶他上位。
但反過來,如果不從,你自己想想后果。
“他立過功,受過傷,也是很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就因為一個見不得人的我,大好前程葬送,我都為他感到不值?!?/p>
胡獸醫的眼淚又滴下來。
他掰彎你,他又去跟別人相親,這算什么呀?
姜玄一陣嘆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這時候,苗燕敖端著兩盆菜進來,又去拿了一鍋米飯。
“吃飯吧,先吃飯?!?/p>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
胡獸醫主動撿碗,但是沒有收起炕桌,眼睛又往窗臺底下的紅酒箱子掃了一下。
“你先去干活,回來咱接著喝?!苯χ仆扑骸靶【乒?。”
“嘿嘿。”
胡獸醫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笑起來很可愛,像個洋娃娃似的。
趁著他去廚房,姜玄拉著苗燕敖,這般那般地補充信息。
苗燕敖越聽眉頭就越緊,發悶火。
“這他媽……”
“你!”
苗燕敖拍拍自己的嘴,摟著姜玄親親。
“知道啦,我不說臟話?!?/p>
姜玄唯恐被人看見,推推他。
“滿嘴的油,上一邊去。”
苗燕敖是認識田野的,也挺熟,他靜下心來想想,覺得田野是個很正派的人,對自己的心上人這樣,不太像他的為人風格。
“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姜玄眼鋒一厲:“你們男人互相袒護,都不是好東西?!?/p>
苗燕敖笑瞇瞇看著他:“你不是男人?”
姜玄咳嗽一聲,摸摸鼻子。
“那你說,怎么辦?”
苗燕敖偏了偏頭,看一眼廚房方向。
“先讓小胡發泄發泄,今晚上就由著他鬧。他愿意說就說,不愿說也別問了。明天約田野過來,有話當面聊。一面之詞不可信?!?/p>
姜玄哼一聲。
“我當時跑到你家來,也是一面之詞,果然你背地里還查我,老奸巨猾。”
苗燕敖覺得田野這事不解決,自己就會被當成出氣筒,甚至被劃成和田野一線的反派。
一聲閨蜜大過天是吧?
他笑起來,摸摸姜玄的臉。
“我家小孩兒好有正義感,剛認識的朋友就幫他出頭,心地善良,真是個大好人啊?!?/p>
姜玄笑起來,瞟他一眼,沒話了。
這天晚上,胡獸醫發大瘋,又哭又笑的,在炕上翻過來滾過去。
姜玄好幾次讓他小點聲,客廳的兔媽媽要被他嚇壞了。
胡獸醫又跑去照顧小兔。
折騰到后半夜兩點,他終于累了,被扶到西屋小床上睡。
關了門,姜玄和苗燕敖對視一眼,各自搖頭苦笑。
炕上被造的不像樣,倆人也沒精力收拾,亂七八糟的東西推到炕稍,湊合湊合睡一覺。
第二天上午,田野來了。
他高高大大的,面容冷峻,眼里的光很銳利。
姜玄心里有鬼,不敢跟他對視。
大鵝在院子里嘎嘎叫,適時化解了一點尷尬。
苗燕敖拉著他聊天,指指西屋,胡獸醫還沒起,讓他去看看。
田野就像賭氣似的,竟然沒有去看。
姜玄就不高興了,甩手回屋。
苗燕敖一陣尷尬。
“那啥,今天家里客人多,殺只雞。”
姜玄推開前窗。
“殺鵝吧,這兩位偷吃兔糧,滿院子拉屎,我早就煩死它們了。”
苗燕敖故意道:“你是煩大鵝?。窟€是煩送大鵝來的人吶?”
姜玄白他一眼,“啪”地關上窗子。
田野就有點好奇,眼神追著苗燕敖。
苗燕敖嘆息一聲搖搖頭,去拿菜刀。
殺了鵝拔毛,費了好大的工夫。
田野在旁邊幫忙,忍不住問了一聲。
苗燕敖就笑起來。
“我就這么一說,他不生氣的。他就是不喜歡這兩只鵝。更何況,人家已經有對象了,還是我撮合的,有啥好生氣?”
他看田野一眼,故意道:“我從前不是,但后來開竅,覺得挺好。我一心一意跟他過,這樣的日子,能多一天都是恩賜?!?/p>
這可是真心話。
哪怕田野這樣身經百戰的,也能聽出來對現狀的感恩,和對未來的恐懼。
他也嘆息一聲。
“可是你真的確定嗎?生理的喜歡是意志無法控制的,甚至是不自覺的。你不想看看手機里跳舞的小姐姐?你看這些的時候,他不生氣?”
“不生氣啊,他跟我一塊看?!泵缪喟叫ζ饋恚骸八矔刃〗憬闩さ煤每??!?/p>
田野猛地轉身,當沒聽見。
苗燕敖有靈感了。
這么聽起來,你是生氣的。
他踢踢田野。
“咱倆以前沒嘮過這種嗑,你跟我說說,你喜歡男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田野搬個板凳坐下來,幫著他一起給鵝拔毛,一人扯一條腿。
“那時候我倆在縣里實驗小學上學,校慶演節目,他演我媳婦兒?!?/p>
田野眼神柔軟。
“從那時候開始?!?/p>
苗燕敖稀奇地看他一眼,哇塞,真是個大情種啊。
“你可等得夠久的。那這期間他也談過戀愛?”
田野瞬間陰沉著臉。
苗燕敖心里更豁亮了,果然一面之詞不可靠,問題出在這里。
胡獸醫起床,出來刷牙洗臉,看見了田野,后背一僵。
昨天的衣服沒法穿了,姜玄的衣服他又穿不下,只能給他一件苗燕敖的T恤,不過苗燕敖的衣服都松松垮垮的,這樣一來,脖子領子,乃至于胳膊,種種痕跡都擋不住。
胡獸醫自己去翻衣柜,找了件襯衫套上。
翻著翻著,他拎出一套防塵罩罩著的西裝。
“我嘞個天吶,迪奧,這一看就是你的衣服啊?!?/p>
黑西裝里邊是紅襯里,顯得特別高貴。
胡獸醫在衣服上擦擦手,順著防塵罩伸進去,摸了摸料子的質感,輕軟又筆挺,像云朵一樣。
“這不得好幾萬?”
姜玄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他沒生氣,但特別有一種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胡獸醫被震了一下,眼神閃避,趕緊把西裝掛回去。
有這么個小插曲,胡獸醫就有點不太敢放肆了,覺得和姜玄有點距離感了。
他出去推推田野的后背。
“咱倆回家吧,別在人家這里鬧,不好?!?/p>
“哎,回什么家?。课疫@鵝都殺了。要我倆吃,得吃到什么時候去?”
苗燕敖按住田野,對著胡獸醫笑笑:“你上前邊大棚摘點菜,喜歡什么摘什么?!?/p>
胡獸醫轉頭看向姜玄。
“我沒去過,人家肯定不讓,你跟我一起?”
“他也沒去過。”苗燕敖攔住他的話:“你自己去吧,就說是我讓的。”
田野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
胡獸醫還是不想看他,說了句“不用”,顧自走了,連菜籃子都沒拿。
姜玄和苗燕敖對視一眼。
苗燕敖輕微搖頭。
姜玄還是不放心,拎起塑料打包帶編成的菜籃子追過去。
大門重新關上。
田野站起身,翻翻手機,翻出一張微信群里發的照片。
苗燕敖一下坐直身子。
“你家這位樂樂姓姜,名叫姜玄,是EH集團全資控股子公司青寰投資的法人,兩個月前于本縣域內失蹤?,F已有人報案,全縣各相關單位都收到了通知??h委緊急召開會議,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p>
這張照片是一張協查通告。
天吶!
苗燕敖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嘴巴,怎么把田野招來了!
更新時間:2025-03-29 08:0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