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把胡獸醫從田地里拉出來,看他頭發上粘著豆葉,滿臉的土,笑得肚子都疼了。他又把小電驢扛到路面上,看到黃豆地被壓出一溜痕跡。是自己家的,不用擔心賠償。是自己家的,就更心疼了。
他簡直哭笑不得,拉著胡獸醫回去。
胡獸醫捂著屁股哇哇叫。
“你給我找個傷濕止痛膏,我不行了?!?/p>
你這么疼,是傷濕止痛膏能解決的嗎?
姜玄把人按在炕上扒光了,看到確實是有傷,在腰上長長的一條,雖然沒流血,但已經腫起來了,是被電驢的把手撞到的。
“我就說你喝酒別開車,你不聽?!?/p>
“我沒開車啊,我騎電動車都不行嗎?”
姜玄去廚房找碘伏,回來給他涂傷口,又拿紅藥水給他,讓他自己擦屁股。
胡獸醫吱哇亂叫,喊疼。
“嘁!”姜玄嗤笑一聲:“你這么不能忍痛,你是媳婦兒嗎?”
胡獸醫脫鞋上炕,好好地料理自己的傷處。
“怎么會疼?那事有什么好疼的?”
姜玄呆了呆。
“疼不是正常的嗎?”
胡獸醫單腿跳著把褲子穿上,蹲下來看姜玄。
“哇,樂樂,你以前交的男朋友都是什么禽獸?”
姜玄無法回答。
在他的認知里,像他這種定位就是要忍受一些的,讓別人先舒服了,人家才會更愛他。難道不是的嗎?
胡獸醫見他直勾勾地看自己,忍不住提醒。
“咱倆撞號了?!?/p>
“那不正應該討論討論?”姜玄忽然手腕一轉,手里多了個手機。
“你不說,我就給你對象打電話,讓他來領你上醫院?!?/p>
“哎呀哎呀不行,哥,我錯了,哥,你可千萬別跟他說啊?!?/p>
胡獸醫嚇得要命,也不考慮自己的手機還是鎖定狀態,趕緊湊到身邊,拉著他靠近自己,貼著他的耳朵:“我跟你說,清潔要到位,你別光看你自己,也得看著他……多多的擠,多了可以擦,少了包疼的……”
他拉著姜玄的手,抓著他的指頭。
“一般得仨,像我家那個就得四個,最起碼十五分鐘,適應了,才能真家伙上?!?/p>
姜玄臉爆紅,連脖子都紅了,捂著眼睛就只知道笑。
“哎你別樂,這是正經科普?!焙F醫也笑:“我跟你說,上頭那個容易急,讓他忍著,可著咱們先得勁兒……節奏……跟唱歌似的有個輕重緩急……注意場地,得有支撐,得安全,要不指定腰疼或者受傷。還得私密,萬一有什么插曲,人家拉鏈一拉,像沒事人似的,咱咋辦呀?”
“還有……”
他把手貼著姜玄的腰,往下一按。
姜玄的身子一挺。
“那個點不一定在中間,有可能偏左有可能偏右,有時候手知道,家伙不知道。你讓他從后背位,試試抬哪邊腿更好……那樣以后就更準,次次都到位,要不然消耗時間太長了,咱比他們累……要是都做好了,我跟你說,就是死了也愿意。有一次特別好,彼此好感度加百分之十,然后下一次就更好。而且這事特解壓,天大的煩鬧,滾一滾就啥都沒有了?!?/p>
姜玄覺得自己像蒸汽火車,兩個耳朵簡直要冒火。
是有很多花樣,但是,這么舒服嗎?
那我從前那些算什么?
“是你要聽的你嚴肅點兒?!焙F醫扒拉姜玄:“把你那啥給我看看?!?/p>
姜玄趕緊跑開,捂著自己的領子。
“你要看什么???”
“嘖!”胡獸醫簡直無奈:“把你準備的物料給我看看,我看有沒有啥缺的,適不適合你?!?/p>
“準備……什么?”姜玄嘆息一聲:“還沒到那步呢。”
“那也得準備著啊,說不準哪天你倆多喝一杯酒干柴烈火就滾到炕頭去了。到時候啥都沒有,有良心給你來個大寶,沒良心直接上,老遭罪了?!?/p>
“呵?!苯乜谎厣?,過往種種閃回腦海,他深深嘆息:“可不是嘛,次次都是我遭罪,我怎么這么便宜?”
“可憐的樂樂呀,別這么說你自己?!焙F醫抱著他的肩膀,貼貼他的側臉:“等苗老師回來,你試試。不行就還按照咱們的方案,給你換一個?!?/p>
姜玄苦笑著搖頭。
然而就在此時,胡獸醫的電話響起,來電備注是:那誰。
倆人對視一眼,胡獸醫緊張的直咽口水。
“他是帽子叔叔,特別特別較真?!?/p>
那……那咋辦呀?就算不說,你回家一脫衣服,也就都看見了。
姜玄腦筋飛轉。
“你往我身上推,是我碰到你,讓你摔了?!?/p>
“在哪里碰的,怎么碰的,什么情況會發生碰撞?撞到什么東西上?他痕跡檢驗很棒的,還會讓我吹酒精測試儀?!?/p>
“那……”
電話催命似的響。
胡獸醫滿眼都是絕望。
姜玄剛才好羨慕他,這時候就醒悟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他會打你嗎?”
胡獸醫一愣。
“他敢打我?只要他動手,除非他打死我,否則我一定剁了他!你給我記住了,咱們這片土地,不存在重男輕女,更不存在家暴。只有喪偶!不服就干!誰怕誰???”
姜玄眼睛瞪大,豎起一根大拇指給他點贊。
“所以是碎碎念嗎?”
胡獸醫就像小狗一樣耳朵耷拉下來。
“是,念得我想死?!?/p>
“接電話吧?!?/p>
姜玄把手機拿過來,接聽。
胡獸醫倒吸一口涼氣,嚇得抱住腦袋。
“您好,我是樂樂,給縣里養垂耳兔的。你家那誰在我這兒,他幫我給兔子打針呢,你要跟他說話嗎?”
對面的聲音很嚴肅。
“謝謝,請把手機給他?!?/p>
胡獸醫都不敢在屋子里接電話,拿著電話跑到兔子籠前面,才敢說話。
“親愛的?!?/p>
“你一說親愛的,準沒干好事?!?/p>
“樂樂是我閨蜜,能干啥?你別天天懷疑我??!”
“惡人先告狀?!?/p>
“說啥呢?我哭了啊?!?/p>
姜玄在屋里聽著,牙根直發酸。
偏偏胡獸醫還開著手機外放,想不聽都不行。
“寶寶?!睂γ娴穆曇粢幌潞脺厝幔骸拔液孟肽?,今晚不回來嗎?我可以去找你嗎?”
“是在別人家,不方便。我要在這里住幾天。這些兔子很重要,縣里領導天天問。樂樂沒經驗,他心里也沒底。冷落了你,你別生氣,等我回去……嘻嘻嘻嘻?!?/p>
姜玄緊緊抓住窗簾,打了個冷戰。
哎呀我的媽呀,這么黏糊,誰受得了?
胡獸醫特地拍了兔子的照片給對象,好說歹說,撒嬌耍賴,總算被放過。
重新回到屋里,他臉上被咬了好幾個蚊子包。
姜玄拿紫草膏給他抹。
“你對象恐怕沒那么容易相信,他如果突然襲擊怎么辦?苗老師走的時候特地叮囑我不要見外人的?!?/p>
“哇哇哇哇,苗老師控制欲還挺強?!?/p>
“不是這話,我也希望你別跟別人說我的事?!苯幜藗€謊言:“我算是私奔出來的?!?/p>
“哦哦,了解啦,放心放心,我嘴巴嚴實著呢?!?/p>
胡獸醫攬著姜玄的肩膀拍拍,望著窗外的夜色,笑起來:“其實我不怕他,我是故意的,我想讓他掌控,想讓他當家做主。過日子嘛,一個人訂立規則,另一個人鉆規則的空子,這才有意思?!?/p>
過日子。
這三個字離姜玄的生活很遠很遠,他從來沒想過。
但現在,又似乎很近很近,唾手可得。
他好高興,很慶幸自己那時一閃念下了車,來到了這片開滿薔薇花的土地上。
只要哥哥肯高抬貴手,留我一條狗命,我哪怕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留在這里,就很感恩了。
晚上,倆人在東屋炕上睡。
姜玄忍不住碰碰胡獸醫。
“你家里人知道嗎?他家里人知道嗎?”
胡獸醫翻了身,臉對著他。
“其實,都不知道的?!?/p>
他的聲音沒那么開朗了。
姜玄心頭一緊。
“你們這地方的人雖然說不重男輕女,但是不是也沒那么的……開放?你們倆同進同出,鄰里鄰居、親戚朋友會指指點點的吧?”
胡獸醫爬起來一些,單手撐著自己的側臉,靜聽蟲鳴。
“我家里就我自己,可想而知。他家里雖然還有個哥哥,但是家庭條件很好,給他介紹相親從沒斷過,單位領導也很關心。他不去,他爸媽還給我打電話,讓我幫忙勸。我真的是……”
胡獸醫眉頭收緊,眼底有淚。
“我也不知道我們能走多遠,過一天算一天吧。真到有一天過不下去了,我也希望他能幸福?!?/p>
姜玄看著他。
“那你呢?是他掰彎的你,他拍拍屁股結婚生子去了,你怎么辦?”
胡獸醫一下躺平,看著天花板,抬手擋住眼皮。
“我再找一個,我再找一萬個,個個都比他好?!?/p>
是嗎?
姜玄心里搖搖頭。
后半夜,胡獸醫睡熟了,姜玄悄悄爬起來,去外面,憑借記憶中的來電號碼打去電話。
第二天,早餐異常豐盛。有雞蛋餅,雞蛋堡、茶葉蛋、炸藕盒、炸茄盒、炸丸子、炸穿釘子魚,甜粽子、咸粽子、羊肉燒麥、蜂蜜小蛋糕,還有兩大扎熱氣騰騰的豆漿和牛奶。
姜玄這段時間自己做飯,好久沒吃過外面的東西了,直接站在桌邊吃,吃得不亦樂乎。
胡獸醫迷迷糊糊醒來,出來刷牙洗臉,在院子里發呆。
“你別告訴我,他來了?!?/p>
姜玄笑得像偷腥的貓,油乎乎的手指指鐵皮院門。
“叔叔等著你呢。哇,你可沒說他好帥啊,帥到炸裂?!?/p>
胡獸醫陷入呆滯。
“你這人靠譜不靠譜?”
姜玄跑出來,推推他。
“別怕,我跟他說了,你是幫我才受傷的。他保證不罵你,還很心疼你呢,問得可詳細了?!?/p>
姜玄清清嗓子。
“人家說了,我家寶寶冒冒失失的,給你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別介意?!?/p>
胡獸醫滿嘴的牙膏噴出來。
“我跟你說,你就不像是個媳婦兒。你自己定位錯了,自己琢磨琢磨?!?/p>
“什么?”
姜玄沒理解。
胡獸醫快速洗把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沖出去。
其實姜玄也知道,他也很想念他家那位叔叔。
“走吧走吧,有事情我再給你打電話?!?/p>
胡獸醫推開門,往外看了一眼,再回來看姜玄,眼神閃閃爍爍的。
“你想想我的話,啊?!?/p>
姜玄一陣不自在。
“行了行了你走吧,真啰嗦,隨你家那位?!?/p>
胡獸醫沒犟嘴,臉紅紅地走了。
天邊滿是云霞,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他把家里整個收拾一遍,到晚上,把早餐剩的一點打掃了,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兔子。
母兔的小窩已經做好了,它的毛發不夠,姜玄揪了很多歡歡的狗毛給它。
“可愛的小白,你會有很多小小白,放心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照顧得很好?!?/p>
突然,門被推開,苗燕敖走了進來。
“你怎么不鎖門?”
姜玄簡直愣住了。
“你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別人送我回來的,到路口下車?!?/p>
苗燕敖把行李箱放下,回手插上大門。
姜玄站起來。
院子的照明燈沒開,只是東屋開著燈,很多蚊子蟲子在窗口亂飛。
借著這一點燈光,他看著苗燕敖,曬得更黑了,更有一種自由天地野蠻生長的氣質。
他好像從心口發了芽,長出兩片嫩葉,隨風飄搖,搔得心頭癢癢。
可是,眼淚就流了下來。
苗燕敖猝不及防,一下心疼的不行,以為他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趕緊上前,看著姜玄。
“對不起啊,我回來晚了?!?/p>
姜玄雖然流淚,但是笑著。
“我沒事,我就是……就是想你?!?/p>
苗燕敖心頭一緊。
我又何嘗不想你?
他抬起手臂,給了姜玄一個松松的擁抱。
但姜玄一下摟住他的腰,緊緊地貼住他。
“野男人,你就放心我一個人在家?。俊?/p>
苗燕敖的手臂空懸著,好半天才收緊,他比姜玄矮一些,一偏頭,側臉挨著,他身上好聞的氣味肆無忌憚地往鼻子里鉆,往心里鉆。
我想……
他心里嘆了一口氣,忍了忍,放開了他。
“好了好了別膩歪了,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先進屋?!?/p>
姜玄有點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不滿足,什么就膩歪?啥都沒有呢。
難道你要像胡獸醫家那位,等二十年才敢說出口?
二十年后,我都四十多歲了。
不過,人回來了,到底是好事,他也就笑著往屋里拽。
“吃飯了嗎?我給你做飯吃?!?/p>
苗燕敖沒吃晚飯,著急忙慌趕回來的,但他不餓,有點腦袋疼。
唯恐姜玄擔心,他也就沒說。
倆人進了屋,對著有點尷尬。
姜玄扭扭捏捏的。
“哎呀你,你一身臭烘烘的,趕緊去洗澡去?!?/p>
苗燕敖笑笑,被推著轉身,轉了圈又回頭,摸摸姜玄的劉海。
姜玄躲開,臉紅紅的。
“快去吧你,真煩人?!?/p>
趁著他洗澡,姜玄鉆進廚房,給他做了一碗面,臥了兩個荷包蛋。
苗燕敖很開心,但沒吃完,自己找了個感冒藥片吃。
姜玄看他瘦了很多,臉色也不是很好,有點擔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這段時間太累了?”
苗燕敖搖搖頭。
“沒事不累,就是有點頭疼,睡一覺就好了?!?/p>
然后他真的去睡覺了。
就這樣?
啥都沒有?
姜玄五臟俱焚,抓心撓肝的。
半夜,他悄悄起床,去到東屋,其實也沒想干什么,就是好久沒見了,看看他,也好讓自己安心。
但是苗燕敖呼吸粗重,眉頭始終緊緊皺著。
姜玄忍不住摸摸他的額頭,哇塞,滾燙的!
更新時間:2025-03-29 08:0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