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總會打今天的第七份工時,我碰見了首富前女友。
她身邊圍了七八個男模,在舞池里熱舞。
見到我,她身邊的玩伴立刻調笑著開口:
“敏敏,這不是你和傅少打賭輸了談的那窮鬼前男友嗎?”
于敏敏這才注意到了我,臉上染上了幾分薄怒:
“靳修明,你就這么缺錢?非要上趕著來這種地方工作?”
我不語,只是端著酒瓶默默轉身離開。
“站??!”于敏敏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你不是缺錢嗎?只要你把端著的酒給喝了,你喝多少我買多少。”
我一怔,頓住腳步,強忍胃痛轉身打開了瓶塞。
奶奶癱瘓在床。
我身患胃癌,時日不多,必須要攢夠給她養老的錢,
尊嚴和臉面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給我錢,我這一條爛命也送給他。
1
“一瓶,兩瓶,三瓶……敏敏,你的舔狗還真是能喝?!?/p>
于敏敏身邊的女子捂著嘴,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于敏敏聞言,目光落在我身上,看著那些空了的酒瓶,臉色陰沉的可怕。
“靳修明,你還真是賤啊。和當年一樣愛財如命。”
我沒有出言反駁,而是將酒瓶舉在她面前,機械般的開口:
“喝完了,十萬?!?/p>
下一秒,一摞現金狠狠砸在我臉上。
如仙女散花般落了滿地。
周圍熱舞的男男女女看見這一幕,紛紛想沖過來爭搶。
于敏敏鎮住人群,厲聲開口:
“都不許過來?!?/p>
“靳修明,你不是想要錢嗎?跪下來!一點點撿干凈啊。”
我照做,沒有任何猶豫。
匍匐在地上一點點將紅色的鈔票撿起。
只是剛伸出手,一抹冰冷的液體順著我額間滑落,然后淋了個滿身。
我抬頭,是于敏敏。
她把玩著酒杯,笑得燦爛極了。
“不好意思,手抖了。應該不影響你跪在地上撿錢吧。”
我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可能是見我實在無趣。
于敏敏潑下酒后,就被眾人擁簇著離開了。
望著她瀟灑的背影,我突然吐了一口鮮血。
從指縫間溢出的,殷紅的,有些刺眼。
旁邊的同事立刻上前扶我。
“修明哥你瘋了嗎?你明明有胃癌為什么不說?”
“喝那么多酒你是不要命了嗎?”
我看著手心里的鮮血,怔愣了片刻。
窮人的命也是命嗎?
于敏敏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說起來,我的胃還是因為于敏敏壞掉的。
窮人的冬天本就難熬。
四年前的雪夜,我遇到了身著單薄的于敏敏。
她說她沒有家了,求我收留她。
我心軟答應。
于是此后的日子里。
饅頭掰成四份,她吃三塊我吃一塊。
熱粥緊著她喝。零下的天氣,我永遠就著水管的冰水下肚。
我的胃,就是這么熬壞的。
可就在我被診斷出胃癌的當天,撞見她上了停在我們破敗出租屋門口的豪車。
那時我才知道,她是港城首富于家的大小姐于敏敏。
假意接近我,只不過是因為和傅帆舟醉酒后的一個賭約。
賭期已到,她動身離開。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
我和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一個高貴如白天鵝,金枝玉貴。
一個腐朽如地上泥,誰人可欺。
橫跨在我們之間的不只情愛,還有那輛停在廉價出租房門口的豪車。
本就格格不入……
2
不顧同事的勸阻,一張張撫平于敏敏扔下的錢,放進心口的位置后。
我才胡亂抹了抹嘴角的血,獨自走去醫院。
三瓶下肚,走在路燈下,我腳步有些虛浮。
可腦子確無比清醒,任憑冷風吹拂。
醫生看著我,輕嘆了一口氣。
“靳先生,您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嗎?竟然還喝了這么多酒。照這樣下去,又是透支身體又是酗酒的,你本來還能活三個月的,現在只怕是連半個月都撐不住了?!?/p>
“半個月么……已經夠了?!?/p>
我垂下眼睛,拿出心口的十萬塊錢,遞給醫生。
“麻煩給我奶奶換一間好點的病房。”
醫生眼睛一酸:“靳先生,您現在有錢了,可以先給自己化療用啊。說不定能多撐一段時間的?!?/p>
我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我的時間早就不多了。
所以必須趁自己活著的這段時間里,盡可能的多掙一點。
再多掙一點。
給奶奶湊齊養老費,讓她能夠在我以后不在的日子里有人照顧。
看過奶奶后,我便轉身離開。
準備去打今天的第八份工。
可是不巧的是,在醫院的拐角處,撞到了陪男伴看病的于敏敏。
“嘭”地一聲對方玻璃杯跌落摔碎。
我手里的報告單子也被撞掉。
正要撿,卻被人搶先一步。
“胃癌晚期……開玩笑的吧?”于敏敏身邊的玩伴故意夸張的開口。
“敏敏,他不會是想來搏你同情的吧?”
可于敏敏看過單子后,卻眉頭緊皺。
剛想開口,懷里的小白臉就弱弱道。
“姐姐,這就是你四年前打賭談的那個窮男人嗎?我們今天才在酒吧里遇見他,他就問你要了十萬塊錢?,F在又拿著一張檢查報告在醫院里,真是讓人忍不住起疑……”
于敏敏的玩伴也十分贊同。
“沒錯敏敏,他肯定是記恨四年前的事情,故意來要錢的?!?/p>
見于敏敏還盯著報告愣神。
玩伴驚訝開口:“敏敏,你不會真喜歡上這個窮鬼了吧?!?/p>
聽到這話,于敏敏下意識反駁。
“怎么可能?”
然后把報告單子揉皺撕碎,撒在了我臉上,
“靳修明,你別再妄想我會回心轉意了。你知道嗎?你這種人,一輩子掙得錢還沒有我躺著一個小時掙得多?!?/p>
她趾高氣昂的嘴臉。
與記憶里那個依偎在我身邊,夸我上進的女人漸漸重合。
我差點看不懂,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你不就是想要補償嗎?跪下來求我,保證以后永遠不會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再給你三百萬。”
“足夠你養老了吧?!?/p>
于敏敏仰著頭看我,卻好像在俯視。
三百萬。
夠給奶奶養老。
再做一個手術了。
“好?!?/p>
在心中盤算完。
我點頭,閉著眼睛跪了下來。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出現在于敏敏面前。如違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怎么說這么快?我還沒拍到呢,這等趣事,我可要好好和朋友分享。姐姐,你能不能讓他再說一次,我好錄個像?!?/p>
小白臉拿著手機,一臉天真,說出來的話卻比惡魔還要可怖。
于敏敏揉了揉他的腦袋,一臉寵溺的開口:
“既然如此,那你再說一遍吧。再說一遍,給你加兩百萬?!?/p>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膝蓋被落在地上的玻璃杯碎屑狠狠刺透,滲出絲絲鮮血。
染紅了地板。
盯著于敏敏的眼睛,我一字一句的開口:
“我靳修明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出現在于敏敏面前。如違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3
于敏敏滿意的點了點頭。
“五百萬,明天下午打到你的卡上?!?/p>
待她們一行人離去后。
我才強撐著地板直起身來。
可下一秒,卻又重重摔落。
碎片再一次刺進我的手心、腿彎,和身體。
可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痛意。
心臟已經千瘡百孔,痛得無法呼吸。
自然是顧及不到身體上的疼痛的……
回到破舊的出租屋后,喉嚨彌漫起鐵銹味。
我胡亂塞了幾顆止痛藥后,還是吐了一大口血。
拖著殘破的身子,靠在我們從前一起互相鼓勵依偎的沙發上。
我突然就笑了起來。
那時我特別心疼于敏敏。
她說她爸媽重男輕女很嚴重,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
家里就像沒她這個女兒一樣。
當時我特別共鳴,我是孤兒,沒有父母。
只有年邁患病的奶奶撿到我,將我拉扯長大。
我以為我們是一類人,可以互相抱團取暖。
可事實卻是。
這一切都是于敏敏的謊言。
我只不過是大小姐用來打賭的飯后消遣。
一個很有意思的玩伴。
第二天下午,我如約收到了那五百萬。
到了醫院,我立馬拿著錢找醫生給奶奶做手術。
奶奶癱瘓了十年。
我想在死前看到她能夠重新站起來。
看著奶奶被護士推進手術室,我露出了這些三年來的第一個笑容。
可下一秒,護士一臉嚴肅的看著我。
“靳先生,剛剛您轉來的錢已經被銀行凍結了,提示交易有風險。您這筆錢的來路很可能不合法。對于這種情況,我們醫院這邊采取的措施是暫時停止手術,或者等您重新繳夠費用?!?/p>
“但是您也知道,這種手術中途停止是有風險的。雖然概率不高,但患者畢竟年紀已經很大了,這邊還是建議您及時繳費,進行手術。”
一聲驚雷在我腦中炸開。
怎么會突然凍結了?于敏敏明明已經答應我了。
“不好了,患者指標已經不正常了!”
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緊鎖眉頭。
再也顧不上多想,我一咬牙。
瘋狂打車沖去了昨晚的會所。
卻在到了地方之后,被同事告知于敏敏帶著男伴一起去對面的奢飾品集合店消費去了。
不顧店員的阻攔,我一家一家的進店尋找。
我知道我此刻的樣子肯定很像一個瘋子。
可是我真的等不了。
看見一個熟悉我的身影,我立馬抓住了她的衣袖。
于敏敏看見我一愣,隨即發怒。
“靳修明,你昨天不是發誓說以后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嗎?小心天打雷劈。”
可我只是紅著眼,固執的開口:“錢呢?為什么凍結了?”
于敏敏挑眉,毫不在意地開口。
“哦,你說這個啊。我剛剛給銀行打電話說不小心被騙,讓銀行給攔截了。”
“你不會真以為我會隨隨便便給你五百萬吧?真當我是冤大頭了?”
我抓緊她的胳膊,五指忍不住收攏,片刻后又無力的松開。
最終跪下,雙目猩紅,狠狠磕了一個響頭。
“算我求你……于敏敏,三十萬,我只要三十萬。我奶奶她在手術室等著這筆錢做手術?!?/p>
“她從前對你那么好,你都不記得了嗎?”
于敏敏聽到這話,厭惡的將我推翻:
“夠了!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為了錢還敢編造奶奶在做手術?!?/p>
“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我就算有錢也不會給你的。sa,麻煩幫我把阿迪剛剛相中的這個三十萬的皮帶包起來。順便幫我把這個嗜錢如命的人丟出去?!?/p>
我突然就笑了。
于敏敏寧愿給剛認識兩天的男伴花三十萬買一根皮帶,也不愿意為他餓了三年肚子的我。
她不知道她隨手花出去的,可以是別人的救命錢。
而我真傻,竟然會相信騙過一次我的人的話。
回到醫院時,醫生沉默的看著我。
“靳先生,對不起。手術中斷,病人的情況突然惡化,這一切也是我們沒能想到的?!?/p>
“請節哀?!?/p>
擦肩而過的一瞬,醫生拍了拍我的背。
無聲的聳動肩膀,最后看了一眼奶奶的遺體后。
我一言不發的出了醫院。
天空驟然下起暴雨。
就好像我的心情。
陰沉的可怕。
我沒有撐傘,不顧渾身已經濕透,跌跌撞撞的走到橋邊。
突然,又吐了一大口血。
這一次,鮮血像永遠不會流盡一樣。
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胃部傳來劇烈的灼燒感。
我無力的閉上眼睛,任憑雨水混著血跡流淌。
身體被無盡的孤獨感包圍,我好像陷進了一片迷霧。
世界上最后一個愛我的人也消失了。
靳修明,你好像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我想。
不知被雨水沖刷了多久。
我扯出一個凄涼的微笑。
從橋上一躍而下。
如斷了線的風箏。
又如在空中搖曳的無人在意的枯草。
墜入了冰涼的湖面。
一切都結束了。
奶奶,修明來陪你了。
……
另一邊正在血拼購物的于敏敏,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她看著窗外的暴雨,莫名有些煩躁。
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些慌亂,突然很想看一眼靳修明。
于是掏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幫我查查,靳修明現在在干什么?告訴他現在來見我,我可以給他他想要的三十萬?!?/p>
對面的人猶豫了一秒,然后哆哆嗦嗦的開口道:
“大小姐,靳修明他……好像跳河了。我剛剛從醫院這邊走,看見了一個被打撈上來的尸體,和靳先生很像很像?!?/p>
更新時間:2025-03-06 18:3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