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顏被護士們推進病房,潔白的床單與她毫無血色的面容相互映襯,顯得格外刺眼。
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每一聲都重重敲在嚴祿的心尖上,仿佛是命運倒計時的鐘聲, 不知何時就會停止……
嚴祿呆立在病床前,緊緊攥著母親的手,那雙手不再溫暖,甚至有些發涼,往日的溫暖與力量在此刻已消失殆盡。
他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心里只剩下無邊的恐懼與無助,好似自己正墜入無盡的黑暗深淵,找不到一絲光亮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嚴祿感覺到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是時理。
時理的眼中滿是關切與心疼,聲音低沉而溫和:“小祿,別太擔心,醫生會盡力的……”
嚴祿微微點頭,哽咽著說:“時叔叔,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時理將嚴祿拉到一旁坐下,遞給他紙巾,輕聲安慰:“我知道,我會陪著你的……別怕……”
嚴祿趴在時理懷里無聲哭泣。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叔叔,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從記事起他就明白自己該做什么。
畢竟,他們這種家庭的除了學習沒有其他的出路。
現在母親病了,他也只能允許自己頹廢一小會兒,畢竟母親的手術費這些還要他努力去攢。
從這天起,他開始每天早早的來到醫院,幫嚴顏擦身、喂飯,陪她聊天,盡管嚴顏大多數時候都在昏睡,他也從不間斷。
十天后,嚴顏的狀態好了一些,清醒的時間明顯比之前多了。
嚴祿滿心歡喜,每日都守在母親床邊,眼睛里滿是對母親康復的期待。
這天午后,細碎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稀稀落落地灑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嚴祿打完開水回來,路過病房時,聽到里面傳來母親和時理的交談聲,便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屏住呼吸。
“顏姐,我有辦法救你……”時理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關切。
嚴祿心中一喜,腳步頓住,滿心期待接下來兩人的對話。
“小理,我知道你有能力……但別忙活了,我不想活了……”
嚴顏的聲音雖然虛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然,“這些年我獨自拉扯祿娃兒長大,全靠那點子的責任撐著……我有些累了,也想歇歇了……”
“只是在走之前,我想回老家看一眼……”
“年輕的時候為了和祿娃兒他爸在一起,和父母決裂,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現在……我想回去了……希望他們還能認我這個不孝女兒……”
嚴祿的笑容瞬間僵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更加靠近門邊。
病房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后時理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勸說:“顏姐,你可不能這么想,小祿還小,而且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他那么希望你能康復……”
“我這病除了神仙還有啥子能救的……莫浪費錢了……”
嚴顏嘆了口氣,帶著哭腔繼續說:“小理,我知道你人好,能力又強,我走以后,小祿就托付給你了。你多教教他,讓他莫走歪路 ……”
嚴祿的手死死攥著水壺,指節泛白,淚水奪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他滿心都是震驚與難過,雙腿像被釘住一般,根本無法挪動。
嚴祿站在病房外,淚水決堤般涌出,心中五味雜陳,有憤怒、不解,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懼與不舍。
他的手攥得指甲險些戳進肉里,呼吸急促而沉重。
就在他準備推門而入時,動作卻突然僵住。
他想到母親這些年獨自扛起家庭重擔的無數個日夜,那些深夜里母親疲憊卻強撐的身影。
還有每次自己生病時母親焦急又關切的眼神……
嚴祿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翻涌的情緒,緩緩的放下了手。
他明白,自己此刻沖動進去,只會讓局面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決定裝作什么都沒聽到。
嚴祿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深吸幾口氣,調整好表情,然后提著水壺,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病房。
“媽,叔叔,開水打好啦?!彼穆曇魩е鴰追挚桃獾妮p快。
嚴顏和時理轉過頭看向他,嚴祿笑著走到病床邊,將水壺放好,對嚴顏說道:“媽,今天感覺怎么樣?
我剛剛打水的時候聽到有病人的家屬說醫院對面有一家專門做湯的店味道很好,你想喝湯嗎,等會兒我去給您買?!?/p>
嚴顏看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祿娃兒,不用這么麻煩,媽不餓?!?/p>
“那可不行,您得吃點東西才有力氣。”
嚴祿堅持道:“您就安心養病,其他的都別操心,有我呢?!?/p>
他又轉頭看向時理,“叔叔,您說是不是?”
時理微微點頭:“小祿說得對,顏姐,你就聽他的。”
————
兩天后,嚴顏堅持出院,她時間不多了,她想回去再看看父親母親。
嚴祿雖滿心擔憂,卻拗不過母親,只能無奈給她辦理了出院手續。
當天上午,三人便登上了飛往京市的飛機。
一路上,嚴祿和時理一左一右護著嚴顏。
時理默默幫著拿行李、安排行程,嚴祿則時刻關注嚴顏的狀態,時不時的詢問她是否感覺難受。
抵達京市后,嚴祿叫了輛車,按照母親模糊的記憶,朝著那個多年未曾踏足的家駛去。
車子在一條幽靜的小巷子前停下,巷口的槐樹長得郁郁蔥蔥,投下一片清涼的可供人納涼的綠蔭。
嚴祿攙扶著嚴顏,緩緩走進巷子。
腳下的青石板路,在歲月不停的打磨下,顯得光滑而溫潤。
“就是這兒了?!?/p>
嚴顏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有期待,有緊張,更多的是愧疚。
嚴祿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后抬手敲響了那扇朱紅色的大門。
更新時間:2025-03-03 23:2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