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話她不能告訴我，只能一個人憋在心里。所以上山回來的那頓晚飯總是特別好吃，
有好多肉。衣服總是能穿很久也不破洞，原來都是娘偷偷給我補了一遍又一遍。
我總是被村里的人欺負，她每次都會狠狠替我罵回去。祭品會被沉下水，妹妹不會水，
更不可能從繩結里掙脫出來。所以祭品只能是我，也只有我去，掙脫出來才有一線生機。
而神女幾乎是死路一條，神女上船前都會被喂上軟骨散，被送往地宮，那是個更兇殘的地獄。
所有的希望都在于我能成功游出去，找到人回來救妹妹。這是孤注一擲的選擇，
更是沒有的辦法的辦法。水鬼則是他們殺人之后用來恐嚇村民的。落花村根本沒有水鬼，
只有比鬼還可怕的人。07「族長有問題。」我竭力保持冷靜，對娘說。她想了想，又搖頭，
「不可能，我十八年前暈倒在河邊的時候，恍惚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是長發，
身高和族長差不多，是她喊醒了我，還替我解釋?！棺彘L的個子很高，是一個長發女人，
很好辨認，所以娘才確定那女人就是族長。我皺起眉頭，如果不是族長，
難道是余燕在去族長家的途中遇到了竇天瑞？而竇天瑞又恰好知道余燕看見了他的秘密，
這才殺人滅口？那也未免太巧合了。我抬起頭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
只覺得面前有一團揮散不去的迷霧。不管怎樣，我還不能丟下娘和妹妹逃走。如果我走了，
娘一定會被牽連，而妹妹作為神女也逃不出竇天瑞的魔爪。
而且根本不知道村子里還有誰是「鬼」，只能等到祭神那天，才能得知真相。
我趁著夜色偷偷跑回了地窖。地窖是在一個偏僻的山洞里，用一個巨大的石門堵住，
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所以這沒人看守。我回去之后填上了那個被我鑿出來的洞，
從懷里拿出娘給我的烙餅填飽了肚子。地窖里不見日光，我不知道天是否已經亮了，
只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慢。似乎等了很久之后，外面突然傳來了人聲。石門被打開，
我舉起手擋住有些刺眼的陽光?！讣郎駜x式提前一天開始！沈小星，出來吧！」
我被扯著衣服拖向河邊，那里已經站滿了全村的人。妹妹穿上了神女繁復精致的服飾，
頭上戴著一頂銀冠，站在船上靜靜看著我。我心里震如雷鼓，為什么提前了一天，
難道是因為余燕？族長也換上了一身紅色的長裙，臉上化了巫師的特殊圖案，
她站在最前面對大家說：「昨晚水鬼又殺了幾個人，為了避免更多的人死去，
河神特地向我托夢說，祭神儀式提前一天開始?！购闷婀郑由裢袎?？
她到底是真的夢見了還是在替竇天瑞遮掩。還不等我思考，幾個大漢就把我拖到族長面前，
摔在地上。「沈小星，如今你被水鬼選中做祭品，是為了保護全村人的平安，你可明白？」
我惹住膝蓋被摔疼的感覺，點了點頭。族長很是滿意，「你雖是河神的孩子，卻身染怪病，
面目丑陋，命中帶煞?！埂赶Ｍ銇硎滥芊e攢功德，再造成人。」我早已無意聽她說了什么，
只是盤算著等一下被綁住之后如何解開繩子脫身。就在我把注意力放在觀察河水的時候，
卻發現那河水有些異樣，似乎比往日更紅。像是，有血？「吉時已到，祭神儀式開始！」
我被綁住雙手雙腳，腳上捆上兩塊石頭，拖到河邊。族長念了一段咒語，手舞足蹈了一番，
遞給妹妹一碗「仙露飲」。妹妹似乎是聞到碗里的東西味道奇怪，
皺著眉頭慘白著臉端起來盡數飲下。那是軟骨散，竇天瑞看她的眼神已經遮掩不住欲望。
這個王八蛋！我咬著牙在心里罵了一句。隨后整個落花村的人都開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謠。
妹妹的船被幾個大漢用力一推，隨著水流向前劃去。我也被抬起來重重扔入水中，
腳上綁的兩塊石頭帶我緩緩沉下去。08我閉著氣，雙手輕輕擺動著，
拍擊著水流讓身體下降的速度變慢。然后律動身體，讓自己順著水流繼續向前。
大約過了十秒鐘，我遠離了岸上那群人之后，就開始嘗試解開手上綁的繩子。
突然手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什么東西！我猛地回頭，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汗毛倒豎起來。
是一群體型巨大的食人魚！霎時間，我明白了為什么河里的水會泛起紅色，那分明是血！
是有人提前在水里撒了血來吸引食人魚群，他們想要讓我葬身魚腹，死無全尸?。?/p>
那些失足溺水然后變成一副骨架的人不是被水鬼害死的。而是被這群食人魚吃干抹凈了。
我用力向前擺動，卻也比不過這群兇殘的、長著尖牙的食人魚的速度。
眼瞅著越來越多的食人魚游到我身邊，
手腕上、小腿上、腳趾上都被魚咬到傳出尖銳的疼痛感。更糟糕的是，
我感到肺部像是被撕裂一樣，憋氣太久，我要喘不過氣了。就在這時，
一個重物落水的聲音在前方傳來，我用力睜開眼，似乎看見了一個人影。
食人魚這時奇跡般的從我身邊散開，我趁著這個時候，用力掙脫了手上的繩結。
那繩子被一條食人魚咬得松動了幾分，正好給了我機會。腳也被解放出來，我水面上游去，
終于把頭露出水面，狠狠呼吸了幾口空氣。然后才終于看清了前面的發生了什么。
那個人影竟然是沈如月！她脫下了自己繁復的服飾，下半身浸入水中，雙手緊緊抓住船邊。
而她的身下居然暈開一圈又一圈的血紅色，無數個黑影在那周圍快速游動著。
我腦子里的弦一下子繃緊了，幾乎是瞬間我就明白過來她干了什么。
她拿自己頭上的發簪劃破了自己的雙腿，然后將下半身浸在水里，
血大量地從她的腿上流出來，濃重的血腥味把我身邊的食人魚都引走了！而現在，
那些食人魚正在啃食她的雙腿！沈如月確實不會游泳，
所以她只能想到這個接近于自毀的笨辦法來救我?！溉缭拢 刮液傲怂宦?，
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快速向她游過去。水流湍急，我手腳上的傷隱隱作痛，
游的時候異常艱難。越靠近她，周圍的食人魚就越多。
它們長著大嘴狠狠咬在我的手臂上、腿上。我悶哼幾聲，甩開它們，
向著前面那團血水瘋狂地游。怎么還不到，滾開?。∷吏~！
就在我還有一米就抓住沈如月的時候，她卻突然脫了力昏迷過去，上半個身子也滑下船。
不要！她的身體像無意落入水中的石子，緩緩向下沉去。我調轉方向，瘋狂擺動小腿下潛，
卻看見她距離我越來越遠。沈如月！給我醒醒！水越深，見到的光就越少，
絕望慢慢蔓延到了我的四肢百骸。不行，如月不能死，她不能死。我繃緊了全身，
脖子上爆出青筋，身體向水下沉去。就在這時，我看見沈如月也睜開了眼睛醒過來，
她一只手捂著口鼻，另外一只手伸出來。抓住了我的手。我將她用力向上一拉，
抱住她纖細的腰猛地一蹬腿，掙扎著向上。終于，不知過了多久，我帶著她沖出水面。
「咳咳咳——」我嗆咳幾聲，帶著妹妹追上前面的船。上船之后，我連忙去看沈如月，
她的臉色慘白得幾乎透明，身上因為失血過多一陣陣地發著抖。
我拿起那件神女的外袍蓋在她身上，又撕開自己的衣服替她把腿上的傷口包住。
更新時間：2025-02-28 15:02:59